“你变了。”霍令齌仔细打量他许久,终于有了结论。
“人总是会变的。”他淡淡的回道。
他忍着痛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下半身,竟麻木得毫无半点知觉,就连一根脚趾头也无法动弹分毫。
“你对我的脚做了什么?”南宫珩不耐的蹙起眉。
霍令齌一手抚着下巴沉吟半晌,像是在琢磨该怎么开口。
他了解霍令齌,每当他出现这个习惯性的动作,就表示遇上了麻烦。
“我的脚到底是怎么了?”他的声音蓦然紧绷起来。
静静看着他好半晌,霍令齌终于轻轻吐出一句。
“你的脚瘫了。”
“瘫了?”南宫珩狐疑的眯起眸,像是在思索着这两个字的含意。“你是什么意思?”
“你的脚……恐怕再也不能行走。”
他的黑眸遽然大瞠,笔直盯着霍令齌平静的表情,来来回回,直到再也找不出一丝玩笑的迹象。
“这不是真的!”南宫珩望向自己麻木的双腿,震慑的吼道。
“你受到严重的撞伤,恐是伤到了后脊,连带影响了下半身脉络──”
“不可能的!”他大吼一声,狂乱的挣扎着想移动双腿下床。“我怎么可能会瘫?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眼前的一幕令人不忍,但霍令齌没有阻止他,只是静静看着他狂暴的吼叫,做着困兽之斗。
“不可能──不可能的──”
南宫珩不甘心的试图移动双腿,却让自己狠狠的摔下床。
“怎么会这样?我的腿──废了?”
南宫珩双眼赤红,瞪着毫无知觉的双腿,开始用力的捶打,然而无论他再如何用力,却仍感受不到丝毫的痛楚。
等他满身大汗、筋疲力竭的颓然停手,一身狼狈的缓缓抬起头,才发现衣水映隐忍着泪水站在门边,不知已经站了多久。
“你知道了是不?”
她的平静更激起南宫珩的愤恨与不平。
“霍公子已经全告诉我了。”衣水映艰难的点点头。
“哈哈哈──有了个瘸子丈夫,你现在有何感想?嗯?”
他仰头疯狂大笑,散乱的头发、狼狈匍跌在地的模样,宛如失去理智的疯子。
她心痛的泪水不禁又涌上眼眶,却仍强绽起一抹坚强的笑,快步走向他。
“珩,别担心!总有一天你的脚一定会复原的──”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南宫珩遽然推开她,愤恨的吼道。
或许他的脚瘫了,但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尤其是她的!
他悲愤的握紧双拳,恨恨的往地上用力一击。
天啊!一双残了的腿?
往后他的男性尊严要往哪里摆?又要用什么面目来面对衣水映?
第六章
才不过短短几天的功夫,南宫珩就像是彻底变了个人!
他变得阴沉古怪、猜忌多疑,脾气更是暴烈得让下人避之唯恐不及,除了衣水映,谁也不敢多靠近他一步。
双脚不良于行,南宫珩只能搬回新房,南宫夫人还特地请了两个丫鬟随身照顾南宫珩,没想到不出一天,就哭哭啼啼被骂跑了。
衣水映也不忍再为难下人,一肩扛起照料他的工作。
连续几天下来,衣水映依照霍令齌的叮嘱在夜半起身,以草药淬炼的药油替他按摩双腿,以防肌骨脉络淤堵,白天还得应付他阴晴不定的脾气,才短短几天已是心神俱疲。
好不容易在替他擦完药油,让他又重新睡下后,衣水映也累得在旁边的床榻上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发现南宫珩竟坐在床边,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你计划了多久?”
“珩,怎么了?你在说什么?”衣水映恍惚的思绪,一下子还反应不过来。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阴沉的盯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
“这一开始就是你计划好的,把我引到相思崖去,好让我永远也回不来,这就是你的目的,对吗?”
“珩,你怎么会这么想?”她简直不敢相信,他竟会认为这场意外,是她故意设计的?!
“还是我那亲爱的弟弟,也是你的合谋人?”他听若未闻的再度说道:“你们俩一起串通除掉我,好从此可以双宿双飞、高枕无忧?”
昨天他想了一整夜,这件事实在太过巧合,显然是有人故意引他到相思崖去,那里地势险峻,一不小心就可能会送了命,那条绣帕又是她所有,除了她以外,他想不出还有谁会这么做。
“怎么可能?我跟琰哥哥根本没有理由这么做!”她不知道这荒谬的念头,他究竟是打哪儿来的。
“你当然有足够的理由!因为我的缘故,你被强迫跟他分开嫁给我,难道这还不足以让你动了杀机?”
虽然他根本无法想象,善良得连一只蝼蚁也舍不得踩死的她,会是几乎害死他的刽子手,但事实却在眼前。
“嫁给你,我从没有过一丝埋怨,我只怕你──勉强啊!”衣水映眼底泛起一层薄雾。
“那条绣帕你又作何解释?”他遽然别开头,烦躁的问道。
“什么绣帕?”
“或许这能唤起你一点记忆!”
看着他自怀里掏出那条染血的绣帕,她两眼蓦然大瞠。
“这绣帕怎么会在你这?”
“这是我在琰的练功房发现的,上头还有一张写着相思崖三字的纸签。”他两眼紧盯她脸上的表情。
“这绣帕是那天我不小心在书房外弄丢了,后来想回来寻时,却怎么也找不着了,怎么会在练功房出现呢?”
“因为你去过那!”
“我?”衣水映这下更糊涂了。
“没错!就在我出事那天。”
“你出事那天一大清早,我就陪娘到庙里进香去了,怎么可能去练功房?若不信,你可以去问娘。”
她的表情不像说谎,但冷燡为什么会说,看到她去了练功房?
很明显的,这两个他向来最信任的人,其中有一人说了谎。
只是,衣水映实在太娇弱、表情也太无辜,他无法把她想成那种心若蛇蝎的女人。
“这事情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到时若真是你,我绝不会轻饶!”他眼中闪着一抹肃杀的冷光。
衣水映没有开口再解释些什么,却毫不畏怯的迎视他犀利的眸光。
“你出去,我要静一静!”
南宫珩望着她好半晌,才遽然转身径自面向窗外不再看她。
衣水映望着他毫无表情的侧脸,终究还是沉默的带上门离开。
待衣水映的脚步声一走远,他立刻让门外的丫鬟把霍令齌给请来。
“怎么?今天好些了吗?”
霍令齌一进门,依然是一副轻松自在的神情,像是无视于他失去双脚的事实。
奇怪的是,这样的态度却让他觉得好过多了。
“齌,我想请你帮一个忙。”南宫珩沉吟半晌,终于开口请托道。
“你说,我若帮得上的,一定义不容辞。”霍令齌果然一如预料中的爽快。
“我怀疑我这回受伤,是有人故意布下的陷阱,想请你去帮我查查。”
“我就说,我认识的南宫珩,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把自己摔下山崖的人。”霍令齌像是心有灵犀似的一笑。“没问题,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南宫珩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回,霍令齌望着门外,很快就有了主意。
看来,这件事得从调查这个,来历神秘的冷总管开始。
☆☆☆
“我不需要吃什么药,给我拿出去!”
“珩,这样是不行的,你的脚──”
“我说拿出去,你是没听懂是不?”
杯盘遽然碎裂的声音,划破了南宫山庄宁静的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