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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页

 

  “记得卓羚吗,她也做文艺。”

  “前辈固然真材实料,可是更加鸿运当头。”

  “你考虑清楚了?”

  若非坐下来,“看得出你是真关心我。”

  春池不出声。

  “我对本行无比厌倦失望。”

  “就因你有个对头擅长利用肉身去换取报酬?若非,外国主妇生活吃重枯燥,家母每天光是收拾家居园子便喊救命,所以只生我一个孩子。”

  若非笑了。

  “喂,莫自火坑跳到油锅去。”

  “我深爱吴乙新,我心甘情愿与他走这一趟。”

  春池还能说什么,只得摊摊手。

  “你放心,我不会做伸手派,我接了好几段稿件来写,收入不多,但可以支付生活费用。”

  春池松了口气,恋爱时也要吃饭,别忘记这点便可。

  “祝福我。”

  “我由衷希望你心想事成。”

  第二天在医院里,春池接到乙新电话。

  她立刻问:“可是旧金山有消息?”

  “不,仍然失望。”

  “嗯。”

  “春池,出来喝杯茶,有话同你说。”

  春池笑,“邀请我做伴娘?”

  吴乙新一怔,“什么?”

  春池立刻觉得不妥,实时说:“出来再说。”

  “下班时分我在医院门口等你。”

  那日比任何一日都长,永远不到五时似的,叫春池心急。

  五时正她便走到停车场。

  吴乙新已经在等她,看见她吹一下长长口哨。

  春池笑着迎上去,“有什么重要消息公布?”

  “我那份报告已经做妥,先回纽约,上司批阅后,便往赫尔辛基开会。”

  春池狐疑地问:“你要走了?”

  “正是,向你道别,多谢你帮忙。”

  “若非呢,”春池脱口而出:“与你共进退?”

  吴乙新变色,“这里头有重大误会,她不是我的责任,彼此是成年人,大家都明白这点才可能发展下一步。”

  春池这一惊非同小可,“什么?”

  “你好象不接受,春池,你太保守了。”

  “不,这与我的人生观无关,正如你说,这件事里有重大误会,林若非亲口同我说,你们将举行婚礼,并一起赴纽约生活。”

  轮到吴乙新吓一跳,“我,结婚?想都没想过。”

  “乙新,我想你得立刻同她说清楚,请问你给过她何等样的承诺?”

  “什么都没有!”

  “她又不是妄想狂,我觉得事不宜迟!你非解释清楚不可。”春池急得顿足。

  “我已讲得一清二楚,我居无定所,收入普通,连自己身世尚未弄明白,怎样成家?”

  春池呆住。

  可怜的若非,那么聪明伶俐的女子,竟被自己蒙骗。

  “我甚至不配拥有同居女友,她会独守公寓沉闷至死。”

  春池打了一个寒颤,凶险!稍一不慎,连春池就是林若非。

  这次是若非做了替死鬼。

  春池低下头来,也许,吴乙新得到他父亲不良遗传,也许,成年人无论做什么,后果自负,不能怪别人。

  “你怎么了,整张脸忽然缩小了。”

  春池悲哀得说不出话来。

  “你不舒服?”

  吴乙新想伸手过来摸她额角。

  春池连忙退后一步。

  “你怪我?”

  春池不知说什么才好。

  “请相信我,我从未给过她任何虚妄的承诺。”

  春池不想介入其中,又退后一步。

  幸亏这时救星来了,停车场内忽然有人自车中探头出来,“春池,我送你回家。”

  啊,是张仲民那愣小子。

  春池立刻对吴乙新说:“我朋友来接我,祝你一路顺风。”

  她奔过去,开了车门,立刻跳上车,张仲民马上把车驶离医院。

  一路上春池面色煞白,犹有余悸。

  对若非说什么好?惟有只字不提。

  张仲民体贴地一言不发。

  她若要告诉他,自然会和盘托出,假使不讲,他得尊重她私隐。

  黑暗中他不知那比他高大的男子是谁,不过看样子不会与可爱的春池有瓜葛,她看见那人像见鬼一般,到现在还魂不附体。

  终于,他听见春池叹一口气。

  “想不想喝杯咖啡?”

  “请到舍下小坐。”

  张仲民一句“求之不得”到了喉头又吞下肚子。

  春池想得到第二个意见,便问:“老房子是否十分破烂?”

  谁知张仲民回答:“旧是旧一点,可是多有味道,像巴黎拉丁区的公寓。”

  又一次意外,“你在巴黎住过?”

  “公司想打开欧洲生意。”

  “你谙法语?”

  他立刻说了几句,呀,人不可以貌相,春池听懂了春天、许多、小心……等字。

  “说什么?”春池好奇。

  “春季会有花粉热,小心处理,许多防敏感药物会产生副作用。”

  春池笑得弯腰。

  仲民无奈,“我只会那么两句实用语。”

  春池安慰他,“已经足够唬人。”

  她准备点心招待客人。

  在厨房里,无限感慨,谁会想到一个容易脸红,曾经叫她妈妈的年轻人会那样凉薄地处理感情。

  而张仲民外形平实,却能时时叫她笑个不已。

  外表真不可信。

  怎么样叫小女孩当心?狼是狼,披着羊皮的也是狼,终身只能与狼共舞,只能在狼群中苟延残喘……春池歇斯底里地笑了。

  张仲民进来取咖啡喝。

  春池开口,“刚才停车场那个人,你也认得。”

  “啊?”

  “他是吴乙新。”

  原来是他,“他骚扰你?”仲民关心。

  “不不,他另外有女朋友。”

  那么,仲民想,春池你为何脸色发青。

  春池问:“他与你可算熟稔?”

  “我性格比较务实,在年轻人中不受欢迎,与他只是普通朋友。”

  这时,有人敲门,门外是若非,她神情并无异样,可是一双眼睛非常空洞。

  她轻轻说:“啊!你有客人。”

  春池约莫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过一刻来找你。”

  若非退后一步,像一个影子,隐没在黑暗里。

  春池转头,仲民已经取过外套。

  “明天来帮你搬家。”

  “先谢谢你。”

  送走客人,春池匆匆去找若非,但是她已经外出。春池再找到珍吧,亦不见人,只得回家休息。

  一整晚惊醒,像是听见若非在哭,侧耳,发觉只是风声。

  一清早她去敲门,若非惺忪地出现。

  “几点钟?我才瞌眼。”

  “昨晚找我什么事?”

  “没要紧事,聊天。”

  春池凝视她,若非改变了倾诉的主意。

  “你这一两天搬?”

  “是。”春池放下新地址。

  “我也差不多这几天走。”

  春池冲口而出,“走到什么地方?”

  第九章

  若非若无其事,“咦,不是已经告诉过你我会跟吴乙新走。”

  春池无话可说,站起来,“我赶上班。”

  她不愿透露真相,春池不敢逼她面对事实。

  下午春池心情略好。

  新宿舍明亮宽敞,最重要的是,墙壁髹淡黄,静寂无声。

  仲民笑说:“只得两件行李的年轻女子的确少有。”

  “我不懂生活情趣。”

  仲民不知多高兴,“是吗,正好与我一样。”

  现成简单家具,一切齐备,春池松一口气,立刻向母亲报告。

  “妈妈,你若来本市,可住在我处。”

  连太太几乎落下眼泪,“呵,囡囡会照顾我了。”

  但凡要求愈低的愈是好父母。

  春池躺在沙发上,踌躇满志了五分钟,清醒了,跳起来,“我得回医院工作。”

  下班后到经纪处办妥退租手续。

  那中年人感慨说:“老房子说要拆卸足足三十年,终于期限到了。”

  春池笑笑。

  “老房子经历都会兴衰,人间悲欢离合,它若会写字,可写一本小说。”

  春池觉得这个经纪十分有趣。

  “你的芳邻也将相继搬出,李先生好象移民去澳洲,林小姐要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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