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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页

 

  她还来得及到镇上把家信寄掉。

  张妈悄悄问地:“那位来接班的马利修女,长相与为人如何?”

  振星摇摇头,“我一点头绪也没有。”

  “是不是好人?”

  “我相信世上是好人多。”

  “修女中也有坏人?”

  “我也不知道如何断决好同坏,不过她们既然笃信上帝,就有上主监守行为,一定不坏。”

  张妈松口气。

  周振星似老太太那样槌槌背脊。自从初中学打各种球类之后还未试这样剧烈运动。

  她陪婵新读圣经,一人一节,振星读得抑扬顿挫,像做广播剧.声音越来越大,终于累倒。

  第二天一早,振星被婵新的咳嗽声吵醒。

  振星立刻问:“你的肺也不妥?”

  “去你的乌鸦嘴!”、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睡醒,我该死,我掌嘴。”

  “听着,上午你得教孩子们认识廿六个英文字母,傍晚是他们洗澡的日子,还有,王沛中先生的电报到了。”

  振星唯唯诺诺,将电报拆开看。

  王沛中这样说;“见到一袭最美的婚纱,已代你订下,希望快来试穿。”

  振星算一算,来了也有六七天了,非常想念家那边一切,双目忍不住露出惆怅的神色来。

  婵新都看眼内。

  振星说:“这里的日与夜似都比较长。”

  “现在了解什么叫度日如年了。”

  “那倒还不至于。”

  春寒料峭,几件衣服翻覆穿遍,振星渴望有新衣替换,这种时分,正是温埠时装店大减价季节,一切五折,周振星凡心甚炽,不禁念念有辞:梵沙昔的牛仔裤一定售罄了。

  自知没有可能做到婵新那样,她的热诚属客串性质,一星期后就得撤退。

  教方块字母不成问题,孤儿院自制大小楷描红部,供孩子们练习。

  周振星仍然在心中盘算:新居一定要髹白色,一白抵三丑,然后家具被褥也全部用白或象牙色,茶几上永远有一盘兰花,还有,厨房要备有整箱香槟,看样子她要找工作做,否则怎能维持这样的生活方式,唉。

  正陶醉间,忽然想起孩子们不知要到何月何日才能获得协助,不禁黯然神伤。

  对杜邦厂来说,是或不,只属一项商业行动,可是对这群儿童的生活来说,却有巨大影响。

  振星深深太息,她在这边患得患失,数着日子等待,那边公事公办,不知几时才有答覆,相信此事也不见得会是甲级要事。

  正是,上山打虎易,开口求人难。

  振星好不彷徨,幸亏这时张贵洪赶到。

  “来,我们去看小王阳。”

  振星坐在小张的机车后座,噗噗噗到镇上去。

  也没戴头盔,万一有什么事,贵客自理。

  振星轻轻走进医院大房间,只见临留有一张铁床,一个小小孩儿背着人,朝着窗,坐在被褥上,正看风景。

  那正是王阳,四岁的她个子小小,仿佛只有两岁模样,振星喜悦地一步一步走过去,孩子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

  见到振星,一言不发,伸出双臂,与振星相拥。

  振星也没讲话,一切言语均属多余,她轻轻拨开王阳的头发看清楚她的双目,只看见眼白有点充血,眼袋也见乌青,不过,眼睛已是正常人的眼睛。

  她俩拥抱着,不知隔了多久,看护走过来,轻轻说了几句话,振星知道探病时间已过,站起来走开。

  在走廊里,佾悄抹干眼泪。

  傍晚,几个保母在灶上大量烧水,约有半数孩子需要鸾忙,他们采取流水作业,几只大脚桶排开,洗头的洗头,洗澡的洗澡,抹身的抹身。

  整个卫生间个雾腾腾。

  周振星上唇挂着亮晶晶的汗珠,坐在一张小板凳上,负责擦肥皂部分,因为痒,孩子吃吃笑着闪避,滑不留手,振星也挥着湿手笑。

  正在忙,一个保母说:“周小姐,有人找你。”

  周振星拾起头,看到一个年轻男子的身型在门外一晃,她连忙站起来跑出去。

  恍惚间她觉得来人似王沛中,会是他吗?

  一探望,只见穿着晴雨衣的人是邓维楠。

  “邓先生。”意外的惊奇。

  邓维楠笑笑,“周小姐。”

  “邓先生,偷窥人出浴会生红眼睛。”

  “我什么都没看到。”

  “对你只有好。”

  “我一早就该猜到你不是修女。”

  “我可没有骗你。”

  “你不排除误导成分吧”

  “上次见面时间太短,我没有时间解释。”

  “我同意。”邓维楠微微笑。

  周振星披上外衣.陪邓维楠到天井石凳坐下。

  “有没有好消息?”

  “有。”

  周振星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不知恁地,鼻子发酸,竟想落下泪来。

  是夜月明星稀,邓维楠把周振星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十分感动。

  “在五年期间,我们会分别替孩子们安装义肢。”

  “五年!太残忍了,要等那么久。”]

  “那已是最佳条件。”

  周捩星低下头,“也只能这样了。”

  “我将留在上海办事处工作,我们会把合同交予你们签署。”

  振星叹息,“我们只是两个中间人。”

  邓维楠微笑,“我比较好,我支薪酬。”

  振星搓搓手,“谢谢你,邓先生。”

  邓维楠踌躇一下,然后问,“能不能谈谈你自己?”

  “我?”振星扬扬手,“乏善足陈。”

  “你已订婚。”

  “是。”振星转动指环。

  “他一定是位有为青年。”

  “我希望如此。”

  邓维楠忽然说:“果然已被人捷足先登。”

  振星一怔,“你说什么?”

  “我说你己名花有主。”

  “我们认识已有好几年,婚期订在五月。”

  “我猜想你很快就要回温哥华。”

  振星笑,“他们已经把我全部底细告诉你。”

  邓维楠低下头,笑道:“我再也想不到,我们会在这样的情况底下相识。”

  “不打不相识呵。”

  “不不不,周振星,少年时的我假设过一千次,我会在什么样的情况遇见她: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在一个紫色的沙滩,在一条最繁忙的马路,在一个喝香槟的宴会,在大学演讲厅,在公司会议室……可是没有,我一直没有遇见她,我倒处寻找,我四处约会,可是我并没有找到她。”

  周振星张大了嘴巴。

  她并不笨,她当然知道这个年轻人想说些什么。

  邓维楠无奈地微笑,“我们比较应该在大都会博物馆的东方文物部相遇,你说是不是?”

  周振星只得说:“人生何处不相逢。”

  “他真是一个幸运的家伙。”

  “谁?”

  “你未来的终身伴侣。”

  周振星哗哈一声笑出来,“他可不那么想!”

  “有机会让我来告诉他。”

  周振星天性豁达,立刻计划将来:“我把地址电话告诉你,我们有机会便联络,你可以把孩子们的进展向我报告,妙哉。”

  邓维楠凝视她:“你是名快乐天使。”

  周振星遗憾地说:“家母说但凡不用脑的人都是这样。”

  “伯母好像至幽默不过。”

  振星感喟:“不然怎么同我们父女相处半辈子。”

  邓维楠笑,取出小簿子,把周振星的地址电话记下来,再三核对。

  这时候,两个年轻人听见一声咳嗽。

  邓维楠十分醒觉,“那是谁?”

  振星答:“那是真正的铁莉莎修女,我姐姐。”

  邓维楠说:“我要走了,最后一班回上海轮船半小时内开出。”

  “你有无车子?”

  “我骑脚踏车。”

  “一路顺风。”

  “再见。”

  周振星在月色下看着他骑上自行车离去。

  她又听见一声咳嗽。

  振星转过头来说,“你的呼吸系统仿佛真的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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