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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页

 

  蝉新道“王沛中先生会感激我的呼吸系统。”

  振星不语。

  婵新说下去:“他到了一个新地头,人生地不熟,他寂寞了,亦有点彷徨,忽然遇见一个同她一样在外国土生土长的女子便觉得是遇上知己了,这种事,六七十年代在留学生中最普遍.一下子就可以在孤清的环境中恋爱结婚。”

  “谢谢指教。”

  “马利修女后天到,我俩就可离开这里。”

  振星抬起头,“你舍得吗?”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话当然是这样说,理论是理论,感情是感情。”

  “到这里第一天我便知道有一日会调走,所有行李放在一只中型箱子内可以载走,我工作性质如此,无话可说。”

  “难怪史怀侧医生始终不愿接受联合国捐赠,原来他不想受人左右。”

  婵新忍不住笑,然后叹口气,“我不讶异那位邓先全对你有好感,振星,你的确独一无二,讨人喜欢。”

  “真的吗,婵新,你真认为如此?”

  她们临走那日,院内保母均流下泪来。

  振星劝道:“干吗,修女自会回来看你们,届时孩子们长得高高大大,健健康康,不知多好。”

  说半日,周振星才发觉他们不舍得的是她。

  她双目润湿了。

  上船那日是清晨。

  行李一早收拾好,答应送张贵洪的一件大衣也已整理出来交给张妈。

  振星提着姐姐的行李到码头。

  婵新先上船。

  振星在码头上徘徊,老式木码头大概已经用了一百多年,附近有小贩售卖零食,振星要了豆酥糖及炒青豆。

  周振星可以想像她外婆自上海回乡探亲,也用过这码头,也买过这两样零食。

  振星在农曦中深深感动。

  这是一种奇异的感应。

  人类的本性似狼一样,到了时候,总希望叶落归根,跑到故乡来找归宿。

  周振星路上甲板,刚想上船,忽然看见有人向她招手。

  看清楚了,薄雾中站着的是张贵洪,他手中抱着小王阳,两人不住摆手。

  周振星深深感动,落下泪来。

  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苦心教她的一首唐诗,改了几个字,吟将起来:“振星登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清水浦水深千尺,不及小张送我情”,吟后只觉滑稽不堪,又破涕为笑。

  千里送君,终须一别,周振星跳上甲板,朝他俩拚命摇手

  船缓缓驶离码头。

  周振星揩干泪水,走进船舱。

  婵新镇静地在翻阅圣经。

  振星没精打采问:“他们会接受马利修女吗?”

  “马利修女精通七种方言,有三十多年经验,资历胜我百倍。”

  “如果她十分古板呢?”

  “也不妨,很快即会习惯。”

  “真是好人民好土地,一点不计较,得到一些些便欢天喜地,开花结果

  婵新默认。

  “社会太过富庶,民心不足,生活无聊,一觉睡醒,不是抗议火腿不好吃,就是抱怨免费医疗服务不够周到,一日比一日不感恩,瘫手瘫脚那样叫社会照顾,有时想想,真觉讨厌。”

  婵新唯唯诺诺。

  损星忽然怀疑起来,“我就是那样的人吧?”

  “不不,””婵新连忙安慰她:“你好多了。”

  振星不能释疑,“不,我就是那样,对父母勒榨无穷,妈妈不止一次说终有一日只好做我陪嫁婢女。”

  婵新忍着笑,“你改过来不就行了。”

  振星懊悔“我太贪婪了。”

  “年纪轻,不懂世界艰难,也是有的。”

  “婵新,我想把婚期押后。”

  “那你该同王沛中商量。”

  “我想先做几年事,”振星吁出一口气,“看清楚世界再说。”

  “慢慢商量吧。”

  “婵新,你且休息,我到甲板走走。”。

  再过一会儿,她已远远看到上海外滩的沿黄浦江建筑物。

  她知道邓维楠会在码头接她们。

  事实证明少了小邓还真不行。

  要靠他轧飞机票,订旅馆房间,以及带出去吃饭。

  婵新在房静静休息,只吩咐振星帮她打几通电话到香港去联络。

  振星第一件事便是放大缸水浸泡泡浴,她在盘算,该怎么样把自来水喉接通整座孤儿院……

  然后跟邓维楠出去逛街。

  淮海中路人烟稠密,路人肩膀挤肩膀,好一个周振星,腰包藏在外套里边笑嘻嘻,不动声色看路上风景。

  邓维楠问:“喜欢吗?”

  振星点点头,“像伊士但堡。”

  邓维楠听了大乐,“前些时候我说上海像卡萨布兰卡,差些被朋友扔石头。”

  “像--怎么不像。”

  “振星,只有你是我的知音。”

  振星但笑不语。.

  “振星,”邓维楠忽然问:“他叫什么名字?”

  “他?他是谁?”

  “你的未婚夫”

  振星一怔,“你为何要知道他的姓名?”

  邓维楠无奈,“我总得知道我的假想敌是谁呀。”

  周振星微笑,“你的敌入不是他,与你斗争的是周振星的良知与理智。”

  “周振星,你会投降吗?”

  振星抬起头,看到人烟里去,不知怎地,这个城市永远似罩着一层烟霞,什么都看不清楚,包括你一颗心的去向。

  振星吞下一口涎沫,没有任何表示。

  傍晚,邓维楠不能陪她,逢一、三、五他在交通大学夜间部教一个课程.他不顾意旷课,但又不舍得振星,明日她就要走了

  振星说:“我回旅馆等你。”、

  “那你多无聊。”

  振星见机,“我在学校图书馆等。”

  邓维楠笑,“可是,要两个半小时呢。”

  “我出来有些时候了,想回去看看姐姐。”

  “自己当心。”

  婵新见她回来,问道“没去逛百货摊吗,据说这里的蚤子市场不输给欧洲。”

  振星见茶几上一叠四五张留言字条,均系王沛中打来

  “他说些什么?”

  “没什么,王先生仿佛有点第六感。”婵新笑笑。

  振星看到几只茶杯,“有人来过?”

  “教会同事。”

  “明天我们就要走了。”

  婵新点点头,“可不是。”

  振星忽然说:“婵新,你出家之前那些年当中,总有异性对你表示过好感吧,当其时,你也想过有所回报吧。”

  婵新牵牵嘴角,“自己烦恼得不得了,故想拖人落水,故欲找人陪着烦。”

  振星白她一眼,取过外套。

  “你去何处?”

  “逛旧货摊买纪念品去。”

  婵新劝道:“振星,已经晚了,不如早点休息。”

  “我去去就回,你早点睡才真,明天要上路。”

  婵新知道劝告失效,只得摇摇头。

  回到大学,邓维楠尚未下课,隔着课室的玻璃,正好来得及看到他站在黑板前写笔记。

  振星本来以为他教的是管理科,可是黑板上写满化学方程式,由此可知他教的是化工。

  振星看看表,时间已经到了,可是好几个学生有问题要请教客座讲师,邓维楠的目光在门外寻找周振星,他焦急了。

  振星伸出手去,敲敲玻璃,发出轻微咯咯声,他的双耳特别灵敏,立刻看到振星这边来,损星发觉他眼神复杂,其中充满怜惜神情,怜惜什么,怜惜谁人?呵,是他自己,因为在防不胜防的情形下,他爱上了她,苦了自身。

  振星只顾着留意他,忘却自我。

  课室内的邓维楠只看见窗外一个女孩在等他,多久没这样的事发生了,只有在大学里人才这样等过他,他才等过人。

  那张小小雪白的脸有点欢喜,有点彷徨,大眼晴星光闪闪,在外头凝视他呢。

  她爱他吗?有一点点吧,不然不会出来,其实在这寒冷的早春晚上,她应该在酒店房间舒舒服服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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