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元忠说:“欲望花茶。”
中年人叹口气,“元忠,我欠你一个人情,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问了。”
元忠欠欠身,对中年人说:“我想知道梅以和的事。”
中年人低头沉吟,过一会儿他说:“我不认识你说的人,无可奉告。”
之珊怔住,这是怎么一回事?
元忠正想开口,中年人却又轻轻说:“若干年前,我曾经喜欢一个女孩子,她是我师妹。”
两个年轻人对望一眼,有了。
中年人牵动情绪,声音变得极低,“她人长得漂亮聪明,但是读书颇懒,时要师兄帮忙。”
这一定是梅以和了。
原来,故事里另外有一个恋爱故事。
“毕业后,她到一家出名先进的律师行做见习生,在短短时间内,她学了很多,脱胎换骨,变得十分精明,有时,因为急于要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之珊屏息聆听。
“有人对她,有非常不良影响。”
那人是杨汝得?
“一次,为着要赢官司,那女子诱导证人作出不正确证供,使疑犯人罪及判刑,后来,真凶出来自首,案件重审,发现疑点,追查之下,那女子遭到揭发,接受处分。”
中年人口中的女子,确是梅以和。
“她这样做,不是为她自己,而是要讨好她的上司,或者可以说,是那个上司,暗示她越轨为他取得证据。”
之珊这时说:“这人,更应受到处分。”
“没有,在聆讯时,她承担所有过失。”
之珊问:“她爱他?”
“她倾慕他,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这个人,可是杨汝得?”
中年人忽然笑了,“我故事中主角没有名字。”
“请给我暗示。”
中年人说下去:“事后,她仰慕的人,对她置之不理,并且,很快另结新欢,她的梦醒了,黯然离开了律师行,不久往外国进修。”
之珊说:“最后,她又回来了。”
“是,”中年人点头,“我知道。”
之珊问:“你可有见她?”
“她没有与我联络?”
之珊奇说:“你可以去找她呀。”
中年人不出声。
“唉,”之珊大惑不解,“你们上一代的世界充满了暗示、疑团、错摸。”
中年人抬起头来,“不,我清楚知道,她不爱我。”
“为什么?”
“那人利用她,牺牲她,离弃她,她始终爱他,她就是不爱我。”
这下子,连之珊都叹气。
“这次她回来,又往圈套里走进去。”
周元忠忽然抬起头来。
中年人站起来,“我的话已经说完了。”
之珊问:“这位先生,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之珊,你不记得了,你十二一岁之际,我见过你一次,你同现在一般圆脸大眼。”
之珊仍然想不起。
“之珊,我送你两盆盘栽,请随便挑选,不用客气。”
之珊雀跃。
她拣了两盘巨型球状仙人掌。
“你喜欢仙人掌?”
“是,贪它容易照顾。”
“你呢,之珊,你可是娇生惯养?”
之珊答:“才不,我很会照顾自己,对物质也没有太大欲望。”
“那么,你最渴望什么?”
之珊微笑,不好意思在陌生人前说出心事。
中年人洞悉人心,“可是被爱?”
之珊笑答:“全中。”
中年人看了周元忠一眼。
周元忠低下头,咳嗽一声。
中年人送他们出门。
之珊说:“这两盆仙人掌,正好放我家玄关。”
周元忠十分沉默。
“每天下午,将它们移出露台晒太阳。”
“之珊,你听明白故事没有?”
之珊点头,“梅以和是一个单纯的见习生,倾慕她导师,被他利用,感情落空,险些连执照也失去,她怀恨在心,终于,她找到机会——”
周元忠扬一扬手,之珊停住。
“你假设梅以和是杨汝得的门生。”
之珊羞愧,“都是我父亲做的好事。”
周元忠不出声。
他帮她把两盆仙人掌搬上楼。
一不小心,刺到手指,滴出鲜红血液,他像是有顿悟。
傍晚,他回派出所去见上司。
“元忠,可是前来销假?欢迎归队。”
周元忠轻轻说:“我来辞职。”
他上司一呆,缓缓说:“你可有想清想楚?”
“是。”语气坚决。
“真可惜,实是警队的损失。”
“太褒奖我了。”
“我已尽力挽力,但是看得出你已经下了决心,元忠,假使是为着自己前途,也还值得,如果想讨好别人,那就不必了。”
周元忠微笑,“我只对自己负责,没有家累,随时可以从头来过。”
“是想再回学堂进修?”
“有这个打算。”
上司“唔”了一声。
“读多点书,究竟有益。”
上司忽然说:“元忠,爱情是两性相悦,欢愉自然,你不必为任何人作出牺牲。”
“我明白。”
“那位杨小姐眼珠像会说话,机伶无比,你不是她对手。”
周元忠缓缓说:“这我也知道。”
“警队有许多正义良善与你志趣相同的女同事,都会是你的佳偶。”
周元忠答:“这些,我都考虑过了。”
“唉,”上司只能搓手。
周元忠站起来,“我回去补一封信给你。”
“元忠,祝你心想事成。”
他与老好上司紧紧握手。
自由了。
上司说:“王晶晶案可能永远没有解答,会成悬案,但是毫无疑问,有人趁机要叫杨汝得身败名裂。”
周元忠回宿舍收拾搬家。
他所有的身外物,可以装进两只稍微大一点的行李箱里,他的生命一向单纯,直至遇见杨之珊。
那边,杨之珩回来了。
她的排场与小妹不同,带着助手一进杨子行便找到之珊。
她问得很直率,“我有什么好处?”
之珊同姐姐一般精简:“全是你的。”
之珩笑了,“那倒不必,我们姐妹五一添作五,核数师有结果没有?”
之珊立刻传人。
答案是“甄先生有许多文件不允我们过目。”
之珩笑笑,看牢小妹,“你与阿甄此刻什么关系?”
之珊答;“同事关系。”
“那我知道怎样做了。”
“之珩,你胜任吗?”
“你叫我回来,对我没有信心?”
“我只得你一个亲人。”
之珩说:“从外人手中把外公的事业收回重整,是一件大事,不由我不全力以赴。”
这时,甄座聪推门进来,“之珩,你来得正好,之珊与我有误会。”
之珩面孔立刻堆上笑容,“甄叔请坐,小妹这个糊涂人占了座位不办事,你别见怪,杨子也真偏心,竟把股份全数过到她名下,你说,我这个姐姐能不心淡,好了,今日应付不了,又叫我回来做丑人,两个杨小姐两种运气呢,甄叔要好好帮我出口气。”
杨之珩这番话里有真有假,十分厉害,甄座聪半晌作不得声。
之珊站起来,“我正式委托之珩处理公司业务。”
甄座聪面色渐渐变得铁青。
之珩说:“许多人忘了我也有律师执照,小妹,你去温习也好,游戏也好,我与甄叔自会料理公司。”
之珊这才知道什么叫做如释重负。
她立刻拉开办公室大门。
一边听得之珩说:“甄叔,现在就我同你了,第一件事,我想征求你意见,把不相干的人在本公司无故占用的房间立刻取消。”
她是指王晶晶的房间。
之珊收拾杂物。
甄座聪叫住她。
之珩立刻挡在两人之间,“甄叔,小妹什么也不懂,你同她说话没用。”
之珊笑笑离去。
她至少懂得遣兵调将。
之珊一点也没有怀疑之珩的能力。
所有家庭主妇都是政治高手,上有公婆下有子女,还要巴结伴侣,都得软硬兼施,才摆得平,对时间及金钱运用,均有心得,否则不能应付日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