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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页

 

  “我才华盖世,何用担心。”

  锁锁吃不消,用力推她一下,南孙正得意地翘椅子,一不平衡,直摔下来,雪雪呼痛。

  锁锁指着她笑弯腰。

  南孙说:“过几年再开这种玩笑,只怕跌断骨头要进医院去。”

  老祖母与小爱玛齐齐闻声赶出来看热闹。

  南孙心想,永远这样过也不坏,她愿意辛劳地养家,使老小生活安康。

  真奇怪,南孙心里想,自幼被当一个女孩子来养,父母只想她早早嫁个乘龙快婿(骑龙而至,多么夸张),中学毕业速速择偶,到如今,社会风气转变,本来没有希望的赔钱货都独当一面起来,照样要负家庭责任。

  小时候做女儿,成年后做儿子,可惜从没享受过男孩子的特权,南孙觉得她像阴阳人。

  锁锁把她扶起来。

  南孙一语双关,“谁没有跌倒爬起过。”

  朱锁锁微笑。

  南孙不知道她有什么计划。

  她仍然开著名贵房车,在高级消费场所出入。

  南孙知道锁锁需要那样的排场,小财不去,大财不来。

  第十章

  过一两天,南孙约王永正下班晚饭,她渴望见他。

  永正语气一贯,但谈话内容有异,他推却她,“今天已经有约,但如果你想喝一杯,我可以陪你到七点半为止。”

  南孙看了看电话听筒,开什么玩笑,是不是线路有问题,传来这个怪讯息,王永正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竟拿她来填空挡,塞缝子。

  过半晌南孙才知道这是王永正还她颜色,如果她坚持要他出来,必须付出代价,假使客气地说改天,不知要改到几时。

  怎么回答呢?

  永正在那边等她,一时间电话寂然无声。

  怎么办,南孙喉咙干涩,认输吧,毕竟自幼他知道奇勒坚是一只狗,而小爱玛不是她的孩子。

  “永正,我们需要详谈。”

  “不,律师与他的委托人需要详谈,我与你不需要。”

  “你不明白。”

  “我很明白。”

  永正这次决定把一切通道封死。

  “你知道我爱你,……”

  “这我知道,但是你完全没有先后轻重之分,这是不够的。”

  “你要我今夜搬进来与你同居?”

  “我不同居。”

  “结婚?”

  “可以考虑。”

  太强人所难了。

  “你怕什么?南孙,你到底怕什么?”

  “见面我慢慢告诉你。”

  “在电话里说。”

  “我不懂得做主妇。”

  “不懂,还是不肯?”

  “你是否在约会别人?”

  “别顾左右而言他。”

  秘书进来,指着腕表,表示开会时间已到。

  南孙说:“我要去开会了,今夜4如何?”

  “我没有空,再者,我也不想喝酒了。”

  女秘书仍然焦急地催,南孙把办公室门一脚踢上。

  “王永正,你是个卑鄙的小人物。”

  “我是,蒋南孙,我是。”

  “永正,有许多技术上的细节有待解决……”

  “都可以稍后商量。”

  南孙觉得他也很紧张,成败在这一次谈话,南孙认为他昏了头,无理取闹,原本两人可以为维持这中可贵的友谊到老死,如果他真的爱她,应该将就,但是该死之处就是他爱自己更多。

  像王永正这样的男孩子,一放手就没有了,有许多事是不能回头的。

  秘书大无畏地敲门进来,“蒋小姐,老板等急了。”

  南孙转身,用背脊对牢秘书,“好,永正,我们结婚吧。”

  永正沉默良久良久,不知恁地,南孙不后悔,并且不可思议地听出静寂中有永正的满足和快乐。

  永正终于说:“六点钟我上来接你。”

  他到底约了谁?

  他说约了人,就是约了人,绝不会是假局。

  永正“嗒”一声挂断电话,凭南孙的脾气,永不发问,这件事将成为她终身之秘。

  走到会议室,大家都在等她一个人,老板诧异地问:“是个要紧的电话吗?”

  南孙见全部都是自己人,便说:“呃,有人向我求婚。”

  老板忍不住问:“你答应了吗?”

  “拒绝就不必花那么多时间了。”

  老板一听,带头鼓起掌来,然后半真半假地说:“本公司妇女婚假是三天半。”

  这会一开开到六点半。

  散会时秘书眉开眼笑地说:“他在房间里等了好久。”

  南孙推开办公室的门,看到永正。

  她又顺手关上门,没有什么表情。

  永正轻轻咳嗽一声,开口:“我小的时候,最爱留恋床第。”

  南孙抬起眼,他怎么在这种时候说起全不相干的事来,而且声音那么大大的温柔。

  永正说下去:“家母房中,有一张非常非常大的床,在幼儿眼中,简直大得无边无涯,像一只方舟,每逢假日早上,睁开眼第一件事,便是冲进妈妈房间,跳上床去,听音乐,打筋斗,吃饼干,看电视,妈妈拥抱着我,说许多许多笑话。”

  南孙静静聆听。

  “那是一张欢乐之床,然后,母亲罹病,过没多久,她去世,那张床自房中抬走,不知去向。”

  南孙动容,心中恻然。

  “当年我只得六岁,日夜啼哭,父亲来劝导我,他说:永正,你是一个大孩子了,不要再留恋过去那张大床,假使一定要,不如计划将来,设法买张新床。”

  南孙已明白永正想说什么。

  “愿意与否,我们都会长大,南孙,独独你特别恐惧成年人的新世界,为什么?”

  南孙苦苦地笑,他太了解她,她不可能再拒绝他。

  “让我们一起出去找张新的大床。”

  南孙看他一眼,“人们会以为我俩是色情狂。”

  永正笑说:“来。”

  南孙与他紧紧相拥,她以手臂用尽力气来环箍着他,把脸埋在他胸前,很久很久。

  筹备婚礼,其实同进行一项政治竞选运动一样吃力。

  两个很有智慧的人,说说就大动肝火,不欢而散,南孙无意迁就对方压抑自己,试想想,贝多芬与小提琴家贝基达华之间都发生过争执,贝多芬!

  南孙从来没认过自己是圣人,她甚至不自觉是个出色的人。

  他们在讨论的项目包括(一)几时向亲友特别是祖母与锁锁透露该项消息。(二)婚礼采用何种仪式,在何地举行。(三)婚后大本营所在地。

  南孙拼命主张在所有尘埃落定时才知会祖母,婚礼在外国举行,到街头拉个证人,签个字算数,同时,婚后实行与蒋老太太及小爱玛同住,她说她已习惯大家庭生活。

  永正甚觉困惑。

  他认为至少应该有酒会庆祝一下,而且最好立刻着手去找大单位房子搬家,事不宜迟。

  永正不反对同老太太一起,他知道南孙一直盼望祖母的爱,现在终于得到,她要好好享用,作为对童年的补偿,不让她与祖母住,她宁可不结婚。

  这里面还夹着一个担足心事的人,是南孙的老板,他不住旁敲侧击:南孙你不会连二接三地生养吧,你未婚夫是否大男人主义,你会不会考虑退休?

  南孙发觉她起了心理上的变化,下了班不再呆坐写字间钻研财经版大事,她会到百货公司遛哒,留意家具及日常用品。

  她一直以为会嫁给章安仁,但到了二十七岁,南孙也开始明白,人们希冀的事,从来不会发生,命运往往另有安排。

  售货员取出几种枕头套供她选择,南孙呆呆地却在想别的事。

  她看看腕表,时间到了。

  跑到锁锁家,女主人正与经济谈卖房子。

  锁锁有点气,用力深深吸烟,板着脸,精神差,化妆有点糊,不似以前,粉贴上脸上,油光水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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