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旧友并不介意,“我知道你怎么想,我早说过,你们不会明白,我也并不希望你们明白。”
气氛有点僵,但是赵荣荣笑了,往日妩媚仍在。
“儿子呢.老二可同姐姐一般出色?”
“脾气有点倔,但感情丰富,心地善艮,刚升中学,对数学最有兴趣。”
赵荣荣看着肖碧,“你对他们的情况好像顶熟识。”
轮到肖碧一怔。
“你时常见他们?”语气有点狐疑。
肖碧点点头。
“对,我忘记你们是好朋友。”
肖碧说:“我有点累,想回家休息。”
“那好,我们改天见。”
分了手,肖碧又回头说:“赵荣荣,保重。”
司机在门口等肖碧,笑口替她开车门,“太太,我等得好急.差点要进去找你。”
这一幕都落在赵荣荣眼中,她驻足细观,什么,刘肖碧竟然已经进化到这种地步了。
肯碧回到家,先放一缸水,浸下去,读当天的报纸。
丈夫林维峰稍后下班,两人轻松的交谈几句,吃完晚饭,肖碧说:“叫司机去把孩子们自祖父处接回来吧。”
“说好度周末的。”
“家里少了妹妹与弟弟好象非常静。”
“我倒觉得是一种享受。”丈夫笑。“猜我今天看到谁。”“谁?”“赵荣荣。”林维峰陡然噤声。肖碧不怪他,这的确如晴天霹雳。半晌林维峰问:“她想怎么样?”“不知道,离开了十年,大概想四处看看,从新估计一下处境。”林维峰脸色苍白。“你担心什么?”肖碧问。 “没什么。”林君忙加否认。“我还有一本小说要看,稍后再谈。”这就给了林君单独思索的机会。
一方面,肖碧也要把此事的来龙去脉好好地想一想。
当年赵荣荣离家之前,曾与肖碧谈及,肖碧只当她无聊,说来发泄。
“肖碧,”她对老同学诉苦:“我闷得想哭。”
肖碧不予置评。
“我想离家出走。”
“带着孩子一起走?”
“不!一个人走出去。”
肖碧一怔,随即笑了,赵女士最擅长无中生有。
“有人在外头等我呢,他打算伴我通宵跳舞,竟日散步——”
“吃什么?”脚踏实地的肖碧问。
“我有节蓄。”赵家曾给她一笔丰厚的嫁妆。
“孩子没有母亲要吃苦的。”
“权充我早死好了。”她不在乎。
真的好像很闷的样子,肖碧劝道:“找分工作调剂精神,发展一种嗜好,别胡思乱想。”
肖碧记得赵荣荣抬起头来笑了,口角有点轻蔑,像是笑刘肖碧一辈于也不会明白这种情操。
肖碧见话不投机,便起身道别。
谁知一个月后,赵荣荣真的失了踪。
就那样,啪的一声,消失在空气中。
两个孩子才几岁大,天天哀哭。
亲友啧啧称奇的多,肯助人一臂之力的少。
肖碧是出力最多的一人。
一年,两年.三年,赵女士去如黄鹤,开头的时候,登报纸寻人,托私家侦探查访,到处想办法,到了第五年,大家都改变了心意,不约而同地努力忘记过去,眼睛看向未来.
孩子们忘记得最快。
肖碧要到今天才知道赵荣荣一直在英国。
这时,林氏走进书房来,轻轻坐下,问道:“她可知道你结了婚?”
“我已经告诉她。”
“她可知道你嫁的是我?”
“她很快会晓得。”—
林维峰静了一静,“我不会容许她破坏我们的幸福。”
“放心,她不会的。”
“我讨厌这个女人。”
“别这样说,她仍是孩子们的生母。”
林氏很坚决的说:“我不怕她。”
“去,去睡吧,大家都累了。”
两夫妻躺在床上,想的是同一件事情。
刘肖碧与林维峰在赵荣荣出走的第六年发生感情。
肖碧佩服林君处变不惊,庄敬自强,人前人后.没发过一句牢骚,没出过半句怨言。
林维峰欣赏肖碧大方成熟,古道热肠。
两人渐渐熟络。
孩子们尤其敬爱刘阿姨。
由她看着这两个孩子成长发育。
谁陪少女去选购内衣、上生理卫生课?刘肖碧。
谁在大考期替他们补功课,又为他们举办生日会?亦是刘肖碧。
连祖父母都忍不住说:“肖碧,你还不嫁入林家,等什么?”
第七年,林维峰与律师商量过,单方面申请离婚。
案情太简单,刊登过寻人启事,另一方没有回应,法庭判林维峰赵荣荣正式离异,以后男婚女嫁,互不拖欠。
肖碧这时候得到外商支助,大展鸿图,把时装公司扩张三倍,忙得透气时间也无,
平均一天只能睡五六个小时。
她言若有憾,心实喜之地向维峰诉苦:“双眼才合拢,天就亮。”
维峰微笑:〔我却觉得夜长梦多。”
肖碧一怔。
“怕你藉词跑掉。”
肖碧深深感动。
事业一上轨道,他们便正式结婚。
婚纱由妹妹帮手挑选,象牙白缎子小礼服,三串塔型珍珠。
“真美!”小林小姐赞叹说:“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
肖碧暗地里对丈夫说:“也许她会怀念母亲。”
维峰答:“她没见过母亲作新娘打扮。”这是故意打叉。
妹妹像是猜到他们在说什么,转过头来,微笑道:“刘肖碧就是我的好母亲。”
她五岁起就与肖碧相依为命,对生母印象模糊透顶,亦根本没有留恋。想到这里,肖碧转一个侧。维峰问:“没睡着?”肖碧笑,“你也没睡着呀。”第二天早上,两人出门,双眼似熊猫。等到中午,赵荣荣上门来。一见面就低声说:“他们说你嫁了林维峰。”肖碧颔首。“为什么不告诉我?”她仍有点咄咄逼人。肖碧闲闲答:“你没有问。”过一会儿赵女士说:“我们一起吃午饭吧。”肖碧摊摊手,“我早约了人。”赵女士说:“我想与我子女见面。”“我已经把电话号码交给你。”“你代我约他们出来。”
“不,”肖碧提高了声音,“你同他们清心直说,你自己告诉他们,你是他们的生母,你现在回来了,想见他们,你自己同他们解释,这十年间,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一言一字都没有,我才不会替你安排任何约会。”
赵荣荣瞪着肖碧。
肖碧讽刺地问,“事情比你想像中棘手是不是?”
她大概以为只要打出母亲牌,子女便已飞扑进她怀抱。
“你走的时候弟弟只有两岁半,他不认识你。”
“我快闷死在那个家庭中,及必需离开。”
“去呀,你去把这番理由告诉他们呀,他们也许会相信,也许不!千万别让我站在你们当中,我有生意上门了,恕我不能再陪你说话。”
肖碧不耐烦地走到另一角。
赵荣荣只得悻悻离去。
晚上,林维峰告诉肖碧:“她来公司见过我。”
“要求什么?”
“开头我没有把她认出来,接着她要我把孩子带出来见她,我告诉她!孩子早已不是手抱,我才不会费劲同他们解说来龙去脉,鼓励他们与生母相会,要说她自已说。”
肖碧笑出来。
“神经病,过了十年,还想我承担苦差,”林维峰说:“我把爸妈的电话号码丢给她,叫她自己去备台辞。”
“她到底回来十什么?”
“天晓得。”
“你变了我变了整个社会都变了,就是她没变。”
“怎么没有,憔悴得多了。”
林维峰并没有特别忌讳不批评她,语气完全客观,不带一丝感情。
肖碧不语。
过一天,赵荣荣又上时装店来。
肖碧问:“见到孩子们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