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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页

 

  若文吁出一口气,差远呢,不知要努力到几时。

  这种理想生活状若至平凡至朴素,实际上没有多少个人做得到。

  等到有能力之时,又泥足深陷,恋恋风尘,始终堕在红尘中,不能超生。

  但愿有个志同道合的人。

  当然,若文不是不明白,不做金钱的奴隶,非要以毒攻毒,拥有许多金钱才行,还有,不为名利支配,也得有若干名利才能说这样的话。

  夜深,若文丢掉烟蒂,入房睡觉。

  有一件事不用担心,她无暇失眠。

  睡醒,不管三七廿一,跳起来便用冷水敷睑,半晌才想起是周末,不用上班。

  在门口找来报纸一看,果然,若文立即抛却一切再去仆倒床上。

  一朵花一样的人已经神经衰弱了。

  若文深深替自己不值。

  电话铃响起来,若文不想听,叫着“走开走开”。

  铃声恒久持续着,绝不气馁。

  这当然不会是她那些男朋友,那些人,每个号码响五下,没有接听,马上拨另外一个,务使有人来听为止,谁都不要紧,只要肯出来消磨一个下午,搂搂抱抱,喝酒聊天。

  这样有耐心而忠诚的电话,一定由她姐姐如文打来。

  果然不错,姐姐叫她中午去吃自助餐。

  “我不来了,谁叫你住得那么远,又不预约。”

  “小姐,我找你三天,找得到吗。”

  “我不来。”

  “一定要来,两个外甥女等着见你。”

  “我不来。”

  “若文,工作要与娱乐并重。”

  “咄,什么娱乐,一家大小弄个烧烤会就叫娱乐,闷死人。”若文蔑视姐姐。

  “去你的,你还想酒池肉林呢。”

  “我不来。”

  “我叫姐夫来接你好不好。”

  “不用,我才不开门,再见。”

  若文把电话插头拔掉,埋头苦睡。

  也许一睡醒已经白发萧萧,也顾不得了。

  门铃约在四十五分钟之后响起来。

  姐夫来了。

  这可爱的老好人,总是受如文支配得团团转。

  若文不忍心,挣扎着去开门,“来了,来了,稍等。”摸到眼镜戴上,开门一看,立刻推上。

  门外站的不是姐夫曾易生。

  那人问:“是葛若文吗,你姐夫吩咐我来接你。”

  陌生人,该死,派来一个陌生人。

  若文蹬足,这可怎么办。

  “你能在门外等十分钟吗。”

  “没问题。”

  “劳驾你。”

  人家一定以为家里有什么不可见人不可告人之事。

  若文讨厌姐姐干涉她已经不够理想的生活。

  梳洗更衣无论如何非廿分钟不办,她再度拉开大门时并没有期望那人仍在门口。

  若文是意外了,那个年轻人正坐在石级处读报纸,看见她愉快地招呼。

  他十分高兴地伸出手来,“我们是见过的,记得吗?”

  若文皱眉,摇摇头。

  “我叫刘迎新,你有我的卡片。”

  若文想起来了,他是理想生活先生。

  “你好吗,”她的态度有显著转变,“你认识我姐夫曾易生?”

  “易生是我大学里的师兄,”他笑笑,“那天你在人群中消失,我还以为没有机会可以再见面。”

  今日她脂粉不施,看上去年轻好几年。

  若文打量他,穿牛仔裤白汗衫的他,也较昨日更自在洒脱。

  他们两人之间的两次见面,机会率占几分之几?也许只得千亿分之一。

  若文当时并没有想到这一点,取过外套,与刘迎新出门。

  他车子开得很好,不徐不疾,很有分寸,这样速度,适合一家大小。

  忽然脸红了,大小,谁大谁小?

  小刘在旁见她无故飞红脸颊,不禁引起遐思。

  两人都没有讲话,车子驶抵郊外小洋房。

  若文终于说:“昨天,在电梯里。”她措词有点困难。

  “怎么样,可是挤到你了?”

  “不,你说——”

  “我说什么?”小刘鼓励她讲下去。

  这时候若文两个外甥女儿扑上来叫阿姨,将话柄打断。

  若文向小刘笑笑,拥着两名小女孩进屋。

  这是他们第一次约会,同姐姐一家四口在一起。

  天气非常的热,背脊不由自主地冒着汗,若文有点恍惚,姐夫是那种一下班就绝口不再谈公事的人,此刻泳裤一度,与小刘研究泳池卫生问题。

  若文靠在太阳伞下的藤椅上,像是盹着,又没有,她啜饮着葡萄气酒,自问很久没有如此自在过。

  假如每一个日子都似这个下午,那多像极乐世界。

  若文自杯子取出一块冰,放睑上摩娑。

  “……怎么样?”

  是姐姐同她说话呢。

  “谁怎么样,你指刘迎新?”

  “正是。”

  “还可以。”平日不一定会注意他,但因是姐夫的师弟,无疑他走了捷径。

  若文补一句:“我欣赏他的诚意。”

  如文点点头;“他是有那种味道,我看别的男生围在你身边把你当作蜜糖似反而觉得肉麻。”

  “有吗,”若文感慨,“哪里有这种事,今日女性出来走,身材面貌还算其次,最要紧的是有没有喧赫的私有产业。”

  “不是家底吗,行情又转啦?”如文笑。

  “咄,家底有什么用,统统是基金,动用不得,玻璃夹万,我指的是私人流动资金。”

  如文又笑,“我明白,即是私己钱。”

  “所以,姐姐,你看,我会耽在这里直至发酸。”

  如文正喝汽水,闻言狂咳,接着大笑。

  若文过份自嘲,很窘地坐在藤椅子上发呆。

  理想生活中,一定不允许姐姐这样的人存在,讨厌。届时若文会找一大堆江湖客来陪她,不准说她不爱听的话。

  “妹妹,”姐姐拍拍她的腿,“请你控制你自己。”

  姐夫在那边问:“什么事那么好笑?”

  小刘过来,如文把位置让给他。

  他问若文:“可以把笑话与我分享?”

  若文悻悻然不出声,小刘见她神色这样奇怪,倒有点罕纳。

  若文没头没脑的诉苦:“我不是那个意思。”

  小刘看着她,待她继续。

  “我还没把话说完,我是说,今日女性若没有经济能力,谁会上来挑这个担子,非把经济能力搞好不可。”

  “我完全同意。”刘迎新是新派人。

  如文听见,辩驳道:“那丈夫要来何用?”

  小刘即时噤声。

  若文笑道:“丈夫是伴侣,不是饭票。”

  如文忽然大声嚷:“是,是是是什么都是,是伴侣,是朋友,是老师,是保镖,也是饭票。”

  轮到若文大笑。

  姐姐真是一个幸福放肆的女人。

  聚会结束后,仍由刘迎新把若文送回去。

  他说:“玩得很高兴。”

  “我也是。”

  奇怪,那样普通的一个家庭聚会,但若文内心的确觉得舒畅。

  她想起来,“那天在电梯里,你站在我后边,你好像说过一句话。”

  “我说什么?”刘迎新无比好奇。

  若文这时发觉他俩身体太过接近,连忙退后一步,“改天见。”

  她没有给他电话地址,要找是一定可以找得到的。

  除出工作,若文对于其他的关系,喜欢保持一点透气的距离。

  他是近年来唯一叫葛若文失眠十分钟的男性。

  星期天,姐姐一早又打电话来,亲姐妹就是有这点好处,有什么嫌疑不快,没隔宿之仇。换了朋友,总有人不肯原谅别人。

  “同我们一起看电影。”

  若文沉吟,“我有约会。”

  “刘迎新在我们这里。”

  “可是我的确约了女友,”若文问:“可不可以一起来,一共四个女孩子。”这是折衷办法。

  “不可以不可以,万万不可以,”如文马上激烈反对,“你好傻,四个女孩子,见

  到刘迎新,那还得了,何必替别人制造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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