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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页

 

  那日回校,发觉所做模型被同学剔去一角,非常愤怒,大发脾气,取起球拍,将

  其它模型全部打烂,同学哗然,要通报教授,我豁出去,冲出课室,坐在园中,用手

  掩住睑,自觉已经失去控制,我怕自己精神崩溃。

  “啧啧啧。”

  我没有松开手。

  有人在我身边坐下,“啧啧啧。”

  我抬起头来,看到一个女郎,褐色的皮肤,明亮的眼睛,头发挽一条马尾,穿条

  白色的裙子,蹲在我身边,注视我,脸上一派不以为然的表情。

  她年纪约有三十出头,微笑的眼角有细细皱纹,我却并没因此感动,我问她:“

  你是谁?”没好气地。

  “别问我是谁,”她操流利英语,“先问你自己为什么因小事大发雷霆。”

  “他们搞坏我的模型。”

  “你把他们的模型也破坏无遗,他们也交不了功课。”

  “记我大过,把我逐出学校好了。”我说。

  “如果这是你所愿,你干吗不干脆退学呢?”她诧异地问。

  我掩往脸,“我不敢。”

  “嘿!”她冷笑一声。

  “你是谁?请勿骚扰我。”

  “你叫张家盟,是不是?”她哄我,“来,我帮忙想个法子,你别气馁。”

  “我不要想法子。”

  她笑,“你把心事告诉我,我帮你去修补那些模型。”

  “你懂?”我看她一眼。

  “你是高材生,你可以教我呀,”她耸耸肩,“两个臭皮匠,或许可以凑成半个

  诸葛亮。”

  “你到底是谁?”我怀疑。

  她眨眨眼,“神仙娘娘。”

  我笑。

  我与她到饭堂喝了杯咖啡,忽然之间,我把多月来的怨气全部对她诉说,她默默

  聆听,很好耐心。

  “对了,”我想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极光仙子。”她笑。

  “见鬼。”我咕哝。

  “来,闯祸胚,快来收拾残局。”她把我拉进课室。

  老实说,此刻我已深深为我的鲁莽而后悔。

  “怎么收拾?”我绝望的问。

  “拿出你的万能胶水来。”她很有信心。

  只见她这里动动,那里动动,一晃眼就收拾好一具,并且作出若干改动,使之比

  原来的设计更加完美。

  我目停口呆,不甘示弱,也快快修理,不到一会儿就将七八具模型修补好。

  看表,原来已是晚上七时半,这几个小时,过得好快。

  “喂,你倒底是谁?”

  “如果你感激我,以后就请你好好控制你自己。”

  “喂,你也是本校的学生吧?”我说:“可能还高我几年,老老实实的告诉我。”

  “嗯,”她笑,“真相你迟早会知道。”

  那天晚上我送她回家,她深深叮咛,叫我不要自暴自弃。

  那晚我第一次看到温哥华的星空竟如此美丽。

  星期六我出去放了一整天的风帆,回来晒得通红,同学们在宿舍等我,“多谢”

  我为他们修补模型,我更加惭愧了,只是讪笑。

  同学们都说修补部份做得最好,他们连忙把蓝图也改良了。

  我心中想念极光仙子。

  星期日躺在宿舍的小床上思念她,星期一我就会出去打听她的下落,纵使温哥华

  有十万华人,寻找这么出色的一个才女,不是难事。

  星期一上午有课,我以最轻松的步伐走进课室,我忽然发觉自己对建筑系有兴趣。

  时间到了,一个女郎走进来,同学们向她行注目礼──咦,极光仙子!

  她开口:“我叫美莲翁,你们的一级客座讲师,今天走马上任,请各位多多合

  作。”

  我立刻有被骗的感觉,岂有此理。天下的女人没一个是好人,信然。

  我非常生气不悦,决定不睬她。

  下课后她笑咪咪的走过来,我没好气的说:“咱们地位高低有别,你别来跟我说

  话。”

  “你这个人脾气比小妞还别扭,”她不在乎,“我索性迁就你到底。”

  “你这个人是从哪里跑出来的?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华人在外,应当守望相助。”

  “好一项大道理。”我冷笑。

  “你可以当我是朋友。”

  “你在哥大签了合同?”我问。

  “你没留心听书,我不是讲明自己是客串的吗?”

  “以后呢?”

  “七级课之后打回原形,回到史宾沙事务所去做帮工。”她说。

  “你可有男友/ 情人/ 丈夫?”

  “都曾经有过,我去年离的婚。”她脸上忽然出现一丝沧桑。

  “多么可惜。”我说。

  她又恢复明朗,“你呢,你仿佛快乐得多了,我请你到码头吃海鲜去。”

  “太好了。”

  “咦,不是说地位有别,不理睬我吗?”她故作诧异状。

  她成熟懂事、知情识趣、又具学问,我们很快成为好朋友,我仍然嬉称她极光仙

  子,伊比我大七岁,别具风韵,到我发觉一日不见她精神陷入恍然若失的情况中,事

  情已经太迟了。

  我堕入爱河。

  生活忽然多姿多采,周末我们往公园一坐老半天,看蓝天白云,喂雀鸟吃面包,

  有时到海滩畅泳,有时往百老汇看电影,唐人街吃茶,一切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娱乐,

  刹那间都趣味无穷。

  我的人生观突然改变,对功课努力不懈,给咪咪的信,由三日一封改为一月一封,

  不再抱怨,行在路上吹口哨,每个征像,都证明我在恋爱。

  放学后我去接美莲下班,她会做一个沙律与我共享,她是一个好厨师。

  有一天我跟她说:“我爱你。”

  她听了一怔。

  我问:“你不相信?”

  “我相信我相信,”她连忙说:“你们廿来岁的男孩子惯在爱河中游来游去,根

  本无意擦干身子。”

  “喂!”我大力抗议。

  “不要紧,终于有一天,你会见到你理想的伴侣,为她,你会上岸安憩。”

  我问:“你呢?你可愿意与我共享这份安宁?”

  她笑出来:“我好做你的妈了。”

  “听听这是什么腔调?”我说:“见你对我一见钟情,才下了那么大的劲来讨好

  我,嘿,如今见我对你倾心,你又把话反过来说了。”

  美莲笑得前仰后合。

  我悻悻然,“我不管,我爱你是爱定了。”

  可是她约会的不止是我一个人,她把我当作好友,毫无疑问,但巧妙地与我维持

  一定的距离,她并没有引我入歧途,她是一个正经人,我只是她的好兄弟。

  我一直觉得事情会有所改进,她会把我俩年龄差距问题消弭解决。

  当我看到那个风度翩翩的中年人自她公寓中走出来时,我自觉多月来的希望成了

  泡影。

  她还为我们介绍。那中年人姓关,两鬓微白,极有风度,称我为“小朋友”,但

  我对他有说不出的厌恶。

  美莲事后责备我欠缺礼貌:“人家是温哥华华人建筑师中最出名的一个,你对他

  没一点尊敬。”

  我不服气,“我知道,那又有什么稀奇,将来我不但要比他出名,我甚至要比亚

  瑟艾历逊更出名。”

  “好极好极。”美莲语气有点讽刺。

  我气极,“我也知道姓关的最近离的婚,有五个孩子,你打定心思去做继母好

  了!”

  “你这个小子含血喷人,”她恼,“你无端端喝这个飞醋干什么?”

  “我爱你。”

  “去你的。”

  “美莲!你老老实实说,你可爱我?”

  “我不可能爱你。”

  “你不能爱我,还是不爱我?”

  “我呸!我哪有空跟你在文字上头歪缠,不爱你就是不爱你,我一向把你当小弟

  弟。”

  我说:“那你为什么常与我见面?”

  “朋友间天天见面,也稀疏平常呀,你发什么疯?”她责问:“如果你觉得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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