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伦伟想必是个令人失望的丈夫。”
“事实上,在迪伦伟正好丧生之前,狄夫人的父亲利瓦伊敦曾叫他的律师打听宣告婚姻无效,或正式分居的可能性。”
“宣告婚姻无效。”亚特把拆信刀往桌上一扔,猛地往前坐。“你确定吗?”
“就手头有限的事实而言,确定。考虑到离婚的困难重重和费用昂贵,宣告婚姻无效虽然费时,但看来无疑是比较简单的方法。”
“却会令迪伦伟脸上无光。可以作为宣告婚姻无效的理由毕竟不多。在这个案例里,我猜可用的理由只有与迪伦伟不能人道有关。”
“的确。”亨利再度清清喉咙。
亚特提醒自己亨利在遇到肌肤之亲的事情时,就会变得有点老古板。“但即使有高明律师的协助,狄夫人也得花上好几年才能证明丈夫不能人道。”
“毫无疑问。几乎整个上流社会都认为她没有耐性经由法律程序来。”亨利停顿一下。“或是她发现父亲负担不起那个费用。”
“所以她采取行动,以她自己的方式来结束婚姻,对不对?”
“流言确实是那样传的。”
昨夜亲眼所见使亚特明白,她是个意志异常坚决的女子。但她真的会因急于结束婚姻而不惜杀害丈夫吗?
“你说迪伦伟中弹是在屋子着火之前?”
“验尸报告是那样写的。”
亚特起身走到窗前。“我必须告诉你,昨夜狄夫人展现出相当熟练的枪法。”
“嗯,那恐怕不是淑女该有的技能。”
亚特暗自微笑地望着窗外高墙围绕的花园。亨利对女性举止抱持十分传统的观念。“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狄夫人的父亲是‘梵萨学会’的创始会员,而且是师父级的人物。”
“这我知道。”
“他娶妻生女时岁数已大。据说妻子去世后,他对女儿溺爱有加,甚至教导她许多公认是年轻女子不宜的事。”
“看来用枪就是其中之一。”
“显然如此。利瓦伊敦近年来离群索居,致力于他的死语研究。”
“据我所知,他是著名的古梵萨文专家。”亚特说。“说下去。”
“利瓦伊敦在大火后的第二天清晨去世。传播丑闻的人声称,得知女儿发疯杀夫使他震惊过度,心脏病发作身亡。”
“原来如此。”
亨利轻咳一声。“身为办事员,我觉得有必要指出,由于这一连串的家庭变故,狄夫人继承了她父亲和丈夫的所有遗产。”
“天啊!亨利,”亚特转身凝视他。“你不是想要暗示她谋财害命吧?”
“当然不是。”亨利厌憎地抿紧嘴唇。“我不相信天下会有如此大逆不道的女儿,我只是在指出这些不幸事故的结果。”
“谢谢你,亨利。你知道我仰仗你的精辟分析。”亚特回到书桌前靠在桌缘上。“谈到显而易见的事实,我无法不注意到另一个。”
“什么,先生?”
“迪伦伟修习过梵萨术,杀他并不容易。”
亨利眨了几下眼睛。“我懂你的意思。很难相信一个弱女子能够做到,对不对?”
“普通的窃贼也是。”
亨利烦恼地看他一眼。“没错。”
“杀害迪伦伟的可能嫌犯有两个:一个是他的妻子,另一个是身分不详的盗贼。在两人之中,我想我会赌他的妻子。”亚特慢吞吞地说。
亨利露出痛苦的表情。“我发誓,想到女人诉诸这种暴力令男人头皮发麻,对不对?”
“头皮发麻我不知道,但那确实引出几个有趣的问题。”
亨利大声呻吟。“我担心的正是这样。”
亚特望向他。“什么意思?”
“早上我一接到你的信就知道这整件事有点不对劲。你对狄玫琳太过好奇。”
“她给我出了一个问题,我想要收集与那个问题有关的资料。你了解我,亨利。我喜欢在采取行动前拥有全部的事实。”
“别想用那套无力的说词哄骗我。这对你来说不只是另一件公事,亚特。我看得出来狄夫人令你着迷。说真的,我好久没有看到你对女人产生如此浓厚的个人兴趣。”
“我还以为你会为我高兴,亨利。你老是说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复仇。不管怎样,狄夫人与我的瓜葛可以暂时扩大我的兴趣和活动范围。”
亨利闷闷不乐地看他一眼。“只怕不是有建设性地扩大。”
“即使如此,在等待其它的计划完成前,我还是有些时间要消磨。”亚特停顿一下。“我想我不妨就对狄夫人进行更详细的调查吧!”
第三章
亚特一边登上台阶,一边打量巷底那栋屋子。屋子不大,但比例恰当的窗户既可采光,又可清楚地看到公园。这一带看来宁静安详,但绝不能算是时髦。
狄夫人或许从父亲和丈夫那里继承到可观的遗产,但她显然没有把钱花在高级住宅区的豪宅上。根据亨利的调查,她和姑姑几乎是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
围绕着狄夫人的谜团越来越令他感兴趣,也令他更加期待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下见到她。记忆中那对隐藏在黑纱后面的诱人眼眸,害他昨夜失眠了好几个小时。
门打开,拉摩出现在小玄关里。白天的他看来比雾夜中更加壮硕。
“韩先生。”拉摩眼睛一亮。
“你好,拉摩。你的奈丽怎么样了?”
“健康强壮,多亏了你,先生。她几乎完全不记得事情的经过,但我猜这漾最好。”拉摩犹豫一下。“我想要再次告诉你,先生,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
“我们合作无间,对不对?”亚特跨过门坎。“请告诉狄夫人我来看她,我相信她在等我。”
“是的。她在书房。我这就去替你通报,先生。”他转身带路。
亚特转头瞥向窗户的百叶窗。百叶窗上不仅装有大量的插鞘,还加了牢固的大锁和会在有人企图强行开启时叮当示警的小铃铛。夜晚窗户紧闭时,它们可以作为拦阻闯入者的坚强防御。狄夫人害怕的是一般的盗贼,迅是某种更大的威胁?
他跟着拉摩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屋子深处的书房。书房的落地书架上摆满皮面装帧的书籍、期刊、笔记和文件。书房的窗外是花木修剪得极短的花园,窗户上同样安装着带插鞘的百叶窗,大锁和铃铛。
“韩先生求见,夫人。”拉摩在书房门口说。
玫琳在橡木桌后起身。“谢谢你,拉摩。请进,韩先生。”
她穿着一件剪裁时髦的黑色高腰衣裳,但没有薄纱遮住脸孔。亚特看到她时发觉亨利说的一点也不错。他对这个女人的兴趣远超过好奇,已经进入着迷的危险领域。他强烈地意识到她的存在,那种感觉仿佛在周遭的空气里闪闪发亮。他怀疑玫琳是否察觉到了。
聪慧、坚决和戒慎在她清澈的蓝眸里不可思议地混合着。中分的深褐色头发在她脑后绾成严谨的发髻。她有柔软丰满的嘴唇和坚定的下巴。她的镇静沉着似有若无地挑战着他的男性本能。
拉摩在门口逗留。“夫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谢谢。”玫琳说。“你可以下去了。”
“是,夫人。”拉摩离开书房,关上房门。
玫琳望向亚特。“请坐,韩先生。”
“谢谢。”他坐到她指的那张镀金涂漆的桦木扶手椅上。昂贵的地毯,厚重的帏幔和精雕细琢的书桌都证实了亨利对她财务状况的评估。房子虽小,但家具的品质都是一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