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才刚转出一步,整个人就紧急煞住了脚步。
原本除他以外,空无一人的空间里,竟然平空多出一位少女,而且是在他一无所觉的情况下,不过,至少她不是番女,而是一个宋室女,一个美得令人咋舌的宋室女!
只见她把熬在小火炉上的锅子端到方桌上,正动手将锅里的东西舀到碗内。
光是从侧面看过去,那脱俗的五官轮廓便教傅子嘉神魂颠倒,三魂七魄跑了一半还多了呢!再瞧那云髻斜挂紫金雀,轻纱抹胸紫中单,窄衣窄袖窄背子,薄罗衫子薄罗裙……她美得仿佛是误坠凡间的仙子。还有那深深浅浅、蒙朦胧胧的紫,更是完美地烘托出她的神秘与高雅,在端庄中却隐藏着无人可及的妩媚丰姿。
就在他看得双眼发直、心脏差点停止跳动的那一刻,她出声了,是一种好生甜腻柔美的诱人嗓音。
“饿了吧?过来吃吧!”
说着,她放下汤勺让开一边,而且正面对上傅子嘉,傅子嘉立刻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口水,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作梦了!
瞧他那登徒子的模样,少女立刻不高兴地眯了眯眼。“喂!你到底吃不吃呀?不吃我撤了喔!”
“啊?”那怎么行!“我吃、我吃!”傅子嘉连忙走过去,坐下来拿起汤匙就拚命往嘴里塞。美人可以慢慢看,肚子饿可不能等!
狼吞虎咽片刻后,他突然顿了顿手,旋即又继续吃。
不知何时,少女已经跑到傅子嘉身后去替他擦拭头发,并细心梳理了。
吞完一碗,傅子嘉正想自行舀第二碗时,先是考虑了一下,然后,他干脆把整个锅子都挪到面前来,而且,用小小的汤匙吃实在不过病,他索性抓起汤勺来用倒的。
这玩意儿还真不是普通的好吃呢!
直到解决了大半锅之后,他才停下来喘口气,立刻,一杯热茶从后面伸出来放到他的手边。他愣了愣,继而慢吞吞地端起来,转了两圈才就口轻啜。
实在很诡异,这少女到底是谁呢?怎么总觉得她好象是在……在伺候他?是她救了他吗……啊!糟了。
他突然砰一下放下茶杯,正想跳起来时,背后一双玉手却及时搭上他肩头按住他。很奇怪,就只是这样而已,他竟然就起不了身了!不会吧?难道他的身体已经虚弱到这种地步了?
“放心,我已经找了个人当你的替身,其它人不会有事的。”
“可是他怎么肯……”
“因为他病入膏肓快死了,我用足够让他妻子儿女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的银两换得他去作你的替身。”
“哦!”傅子嘉这才松了一口气。“那……是你救了我罗?”
“废话!”
虽然是意料中的答案,傅子嘉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她究竟是如何救出他来的?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天换日?再说句更现实的话,居然连他本人也毫无所觉,那她的功力不就比他还厉害了吗?
他感觉到她正在替他绑头发。“呃!请问姑娘尊姓大名?”
“紫瑚。”
傅子嘉不觉讶然的愣了一下。“紫狐?”有人叫自己狐的吗?“紫狐狸?”
“真笨,珊瑚的瑚啦!”紫瑚不耐烦地说。
傅子嘉顿时恍然大悟。“哦!珊瑚的瑚,紫瑚喔……”这不能怪他,那本来就是个很容易令人误解的名字嘛!就不晓得她是不是有个妹妹叫紫梨呢!“那么,能不能请教紫姑娘,是谁请你来救我的呢?家父吗?”
“啥!你家人早就以为你去向祖先报到了,还替你造了个挺豪华的衣冠冢呢!”紫瑚不屑地说,同时放下梳子转到他的右手边坐下。“是你的妻子让我来救你的。”
傅子嘉顿时傻眼了。“我的妻子?可是我……我还没娶妻呀!”不会是救错人了吧?如果是的话,她会不会再把他扔回去啊?
“娶啦、娶啦!”紫瑚挥挥手说,“你父母赶在你满七七之前帮你完了婚,以慰你在天之灵。”她那“在天之灵”四个字带着相当明显的讥诮意味。
傅子嘉更觉愕然。“彩凤肯嫁给一个牌位?”难道是他对她的了解有误?
“错,你那个未婚妻是嫁给卢禾天了!”紫瑚的眼神和口气都隐藏着类似幸灾乐祸的意味,甚至有点像是在说:嘿嘿!哭吧、哭吧!哭死你吧!
没想到傅子嘉却反而释然了。“哦!我想也是。”这才合乎逻辑嘛!一个是不懂得何谓节操的女人,一个是为女人而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两个人凑在一起恰恰好是最完美的一对!
反倒是紫瑚错愕地愣住了。“你想也是?你……你怎么会是这种反应?你不是很爱她吗?”
“错!我是很喜欢她!但还不到爱的程度。”傅子嘉立刻否认自己是那么没眼光的男人。“那种容易变节的女人谁敢爱呀!”
紫瑚更觉诧异。“可是,你不都是很温柔地对待她,好象你有多么宝贝她似的,所有的人都以为你好爱她的!”
傅子嘉耸耸肩。“没办法,她就是那种需要人家温柔呵护的女人嘛!你都不知道,我要是对她话说得稍微重一点、态度稍微强硬一些,或者违逆了她的意思,她就会立刻露出我刚刚凶狠地怒骂过她,甚至是对她拳打脚踢、百般凌虐过她的悲惨表情,真是百试百灵,连仙丹都没这么灵喔!老实说,如果不是怕别人误会,我还真有点受不了地想跟她翻脸呢!”
他哼了哼。“我想,她需要的不是一个丈夫,而是一条忠心的狗,一条人模人样,只会对着她喘气,又百依百顺,体贴照顾她的狗!”
紫瑚不由得傻住了。“可是……可是既然你知道她不可靠,又受不了她,又为什么还娶她?”
傅子嘉长叹一声。“我和她订亲时,她才十四岁,我十七岁,那时候的她是那么温柔美丽又有才情,我以为我就是爱她那个模样,所以,当父母提起时,我就想也不想的答应了。因此,当我发觉自己其实并不爱她时,一切都已经太迟了,我又不能随便解除婚约,那种事我可做不来!”
紫瑚呆了片刻,喃喃道:“怎么会是这样?”
“就是这样啊!”傅子嘉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嘿!对了,家父帮我娶的是哪家小娘子呢?”
紫瑚闻言,立刻转眼过来盯住他。“参知政事邓大人的闺女邓怡敏,两年前因病过世。”
傅子嘉愣了愣。“原来我的妻子已经过世了呀?”
“那当然,”紫瑚嗤道。“难道你还想连累哪家的闺女一辈子不成?”
“冤枉、冤枉,我只是觉得很可惜罢了。”傅子嘉忙辩驳道。
“可惜?为什么?”
傅子嘉偏头想了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邓家小娘子是个非常甜美可爱的小姑娘,难怪有两年没见她出现在灯会上了,原来她已经过世了啊!嗯!真的是很可惜。”他的口气里包含了无限的惋惜之意。
紫瑚一听,尖锐的眼神立刻消失,唇边也泛起一抹欣慰的微笑。
“你记得她?”
“当然记得,”傅子嘉毫不犹豫地猛点头。“我每次看见她,就想和她聊聊,因为她总是一副有好多话想跟我说的样子,可是……”他轻叹。“如果彩凤不在我身边就好了,你别瞧彩凤看起来娴静温雅,其实她的醋劲可大得惊人呢!我要是跟哪位姑娘多说几句话被她瞧见了,她肯定会整晚红着眼圈跟我逛灯会,搞不好还会来个‘黄河决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