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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怕什么?”

  “他在厅上有说有笑的,我想着他是个温和的人。”她叹气。

  尹滟衣没接腔,心底思忖着:温和?她怎样也不会把这两个字套在翟玄领身上,传言他表面和善,可做起事来心狠手辣,绝不手软,她不知这话是否真可信,可有这样的传言出来,或多或少代表了几分真实。

  “后来他起身告辞,说是漕帮里还有事得先走一步。”翁芙兰继续说着。“我听了,赶紧跑下廊庑,躲到树后头,然后……他走出大厅,我瞧见了他的表情,跟方才在厅上说笑的模样完全不一样,看起来很可怕。”一想到他的表情,让她瑟缩了下。

  尹滟衣叹口气,大致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芙兰,人的面貌是天生的,不是咱们能做主的,有些人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比较严肃,甚至不可亲近,但这不代表他──”

  “不是这样的。”她急切地说。“你知道沃弟养了条猎狗,见了生人便吠、便要攻击,那日沃弟同它玩耍时,没拉好它,它冲了过来,我心惊着想要出来制止,怕它咬伤人,谁知它跑到翟公子面前便停了,我就是在那时瞧见他的眼神的,像要把人撕裂一般,他不只吓着我,连狗儿都让他惊吓得往回跑。”

  “他那是想吓走狗,不是想吓你。”尹滟衣就事论事地说。

  “可我害怕。”她吞着口水。“只要想到……他若发起脾气来,说不准会打死我。”

  尹滟衣让她惧怕的模样逗笑。“你放心,我没耳闻他打过女人。”

  “可我听说他妻子便是让他给吓出病来的。”翁芙兰愈想愈害怕。

  她笑道:“你听谁瞎说?翟夫人是过劳,加上生产后身子一直没能调养过来,所以才患的病。”

  “可我现在只要想着以后得同他相处一辈子,就坐立难安,还有他女儿……”说着说着,她又难过起来。

  “你别净往坏处想,说不准你嫁过去,什么问题也没有……”尹滟衣轻咳一声,觉得自己说得太不实际了,连忙修正道:“我是说,问题是会有的,但哪对夫妻、哪座宅第没些麻烦。”

  “这道理我明白,可你知我性子,我胆小,一遇事便慌,拿不出什么主张;可翟公子是长孙,我嫁过去便得掌管一宅子大小事,我做不来啊!我只要想着那宅子说不定还有好些个像翟公子那样可怕的人,就慌得寝食难安,一整晚翻来覆去的,根本入不了眠。”翁芙兰稍稍透口气后,才又接着道:“我知道我动不了父亲的决心,只能来找你,你一定要帮我。”

  “芙兰,这事不好办……”她叹气。

  “我知道你有法子的。”翁芙兰恳求地握紧表姊的手。“你见识比我多,人面也瞧得广,一定比我清楚翟府里的情形,你别安抚我,对我说句知心话,我若真过去了,能有好日子吗?”

  尹滟衣望着表妹眼里受惊打颤的模样,实在无法昧着良心说话,她长喟一声道:“我们先说好了,我会尽力,但没法保证一定行得通。”

  翁芙兰急急点头,欣喜的泪水滑落。

  她拍拍她的手,说道:“你先回去吧!这事让我好好想想。”

  “不能拖太久,再过些日子媒人就要来下草帖了。”翁芙兰神情紧张地道。

  “我明白。”她微笑。“可我去见翟公子前得先做些准备。”她还得多打听些事,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不能什么都没准备就去见他。

  “你要直接去找翟公子?”翁芙兰露出讶异之色,她以为表姊会去说服爹。

  “嗯!”她微笑。“这亲事的成败握在翟府手上,而姨丈只是想借老虎威势的狐狸,要动便要动那能做主的。”

  翁芙兰楞了下,随即噗哧笑出声。

  尹滟衣却长吁口气,呢喃道:“可要在老虎口上拔牙,需要很大的勇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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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隋唐以来,南方经济一直呈现缓缓上升之景,保持稳定发展,而北方因常处于战乱纷争,因此经济遭受到严重的破坏,虽说南方也有割据情形发生,可因彼此能互相依赖,贸易与商业不断往来,遂变得愈来愈富庶,慢慢与北方拉开了距离。

  在宋建国后,因北方有辽朝,后又有夏国、女真金朝,难得几年和平相处后,便又连年争战,经常处于不安定的状态,这时南方就成了稳固供应宋朝粮米之地,虽说物资也靠陆运,即各道运输,但主要仍是水运,漕运也因之而愈趋繁荣。

  漕运可分民运、军运、长运与支运,军运简而言之便是官运,负责运往京师所需粮饷物质,而民运即是一般的商旅货物运送。

  因扬州地便水运,所以境内有不少船帮,翟府漕帮即是其中之一。

  “这次船帮行首推举,咱们是打定主意举荐你,希望翟老弟就不要再推辞了。”洪通海呵呵笑着,他穿着圆领绿袍,年约四十,头大脸方,留着山羊胡。

  商业贸易每行当中都设有首长,称为行头、行首或行老,

  “这责任太重,晚辈怕担当不起。”翟玄领微笑推辞。“再者,漕帮里德高望重的前辈,还有人才更是不缺,怕难以服众。”

  “谁敢不服?”另一名说客毛逵复不以为然地说着,他年纪比洪通海小两岁,可看来却苍老些,留着八字胡,身材中等,穿着缎面的暗红袍子。“梅老也病了三个多月,前些日子咱们去看他,怕是不行了,不是说咱们诅咒他,可人都有百年之后,不能老杵在原地。”他喝口茶。

  “是啊!前些个月是冬季,河水枯涸,那是咱船帮休息的时日,可现下是三月,水涨了,又到了咱生意兴隆的时日,好些事咱得跟官府打交道,不能群龙无首,再说了,漕司里的转运使与翟家又是姻亲,这办起事来──”

  “洪老此言差矣,咱们一事归一事。文世伯居官位,一向依法行事,可不管你套的是哪门子亲。”他口气虽温和,眼神却透着坚定。“走后门的路子,翟某可不会。”

  “老弟别见怪,洪老没什么意思。”毛逵复忙打圆场。

  “是啊,是啊!我没别的意思,咱们可都是规规矩矩的在经营船帮。”洪通海附和。“就拿这阵子传言有船帮私运官盐、香料一事,那是拿石头砸自个儿的脚,早晚阴沟里翻船,别人我不敢说,可在我洪通海手下,就算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做这样的事。”

  “那倒是。”翟玄领温和地笑着,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碗。

  毛与洪互瞧了一眼,洪通海又道:“你的意思呢?只要你点头,其它的事你都不用担心──”

  “这事容晚辈再考虑考虑。”翟玄领仍是不痛不痒地陈述着。

  “别再考虑──”

  “帮主,外头有位姑娘求见。”一通报的运卒走了进来。

  “姑娘?”翟玄领扬起眉。“什么姑娘?”

  “不会是翟老弟在外头的风流债吧!人都找上门了。”洪通海呵呵地取笑着。

  “洪老说笑了。”翟玄领微笑着。“那晚辈就出去看看,二位坐会儿。”他站起身,身后的属下牛坤与马沿立即跟着主子走了出去。

  一到外头,马沿立刻道:“主子怎么不答应,做了行首,那可是何等威风的事。”

  翟玄领微扬嘴角。“这两只老狐狸觊觎这位置不知有多久了,可近日却频频向我使招,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计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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