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她打趣她笑道:“我倒希望你像小时候那样多依靠我一些呢。”长大了,就总把辛苦往肚里吞,她多心疼!
“我可不小了。”他扬眉。
“在我眼里,你跟小风他们没两样。”她笑着举高手,揉着他的短发。
骆旸微怔了下,唇角缓缓上扬成淡淡的柔和弧度,余光睇见有人在看,他咳一声,转过头,对还没进入状况的孟思君道:“你就暂时待在这里,以后再作打算。”又转过头,“莫姨,我先走了。”
“不留下来吃晚饭?”还有几个赶不回来的大孩子没看到他,一定会失望。
“不了。”他为难他苦笑。最近的工作进度已经落后太多,今晚还得熬夜赶工,大概得睡在工作室了。“我走了。小风,还有你们几个小家伙,听话点。”叮咛着,得到他们每个人点头点到快要断掉的回复,才回身向外走。
“啊……”等等啊:孟恩君想叫住他,却又不敢。
游移不安的视线正巧遇上莫姨打量的目光,她困窘地抿了下唇,挣扎了一会儿,她朝莫姨弯身鞠了一个躬,还是追了出去。
他要去下她了!她做错事了吗?没有他……她……会觉得不安、会怕啊!
“骆……骆公子!”在前院唤住他,她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我……咳、咳咳:”只是小跑一段而已,胸口就窒得紧,连话都说不全。
“你在干嘛?”虽气恼,却不忘拍抚她瘦得只剩骨头的背,“深呼吸……慢一点……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你有心脏病的,别开玩笑:”他生气地教训。
“你……咳:”她咳得额上的青筋都浮起来了。没听进他的怒气,她只急道:“你、你要走?留下我一个人?”抓着他的衣袖,她已经顾不了礼教。
只要想到他就要离开,她便觉得好心慌。
他一愣,不懂她为何如此激动。
好像……很怕寂寞似的。
锁着眉峰,他正色说道:“不是你一个人,莫姨会照顾你。”
“可、可是……”那位大娘看来虽然人很好,但是……毕竟和他不一样啊。
她的表情,像是刚刚没流完的泪随时都会再掉。骆旸抬起手臂搭着她的肩膀,直直地看进她眼瞳中。
“孟思君,”他头一次连名带性叫她,犹如一道定身咒,今她整个人傻楞住。
“我不晓得你究竟是怎么了,或许有什么苦衷:不过,你若不能学曾这里的一切,曾带给其它人评多不便,也无法生存。我虽然请莫姨帮助你,但是你自己也要尽力,懂吗?”他极其严肃的对她说。
她不懂。她不懂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她会来到这里,更不懂为什么她回不去长安……最想知道答案的人其实是她啊!
无声地摇了摇头,她的目眶红了大半。
唉!骆旸放开她,数了口气,抬头望着天空。一会儿,他旋过脚步走离,没有再说一句话。
他……他丢下她了。因为她又笨又烦人,所以连他都要丢下她了。
她低首盯着自己脚上的鞋子,眼前模糊成一片。
咬着唇,她没有哭出声音。因为……他叫她不要哭,所以她听话……她听……
“呜……”抽泣声终究还是溢出了唇瓣。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楸着自己身上的长大衣,是他怕她着凉而给她的,可是他现在却要丢下她了——
“好丑的脸。”柔软的手布随着粗哑的话声落在她颈间。骆旸到车上拿了条大围巾,一回来就见到她皱着五官,哭得鼻头都红了。
“丑死了,你别再哭了。”鬼都会被吓跑,连他都看不下去了!
快手在她脖子处打了个松结。
温暖传到她刚才冰冷的心口。睁着带泪的眼,她傻傻地看着他,忘了言语。
骆旸抱胸,“今天寒流来,很冷,你再吹风,发烧感冒是小事,要是发病就糟了。”呀,他不是要讲这个的,拉回正题:“我并不是因为生气才把你往这边丢。
你手腕上有一道疤痕,那是你昏倒进医院的原因,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天大的难处必须这样才能解决;但是,既然你运气好,老天让你活了下来,那么有些事情就更应该好好思考。你留在这里,对你比较好。”疤痕?她掀开腕虚的袖子,果然看到一道深色的割痕。
这是……这是什么?不是单纯的伤口而已吗?是……“她”自己划伤的?为什么要弄伤自己?
啊……所以,“她”才那样笑,好像解脱了什么似……“她”……自尽?
因为这个破败的身体吗?忆起自己也曾有过同样的想法,她倏然心惊。他适才那一席话虽然是说给“她”听,可她却深刻地感同身受。
“你……你讨厌懦弱的人?”或着,用死逃避痛苦的人?她心虚地间道。
“不。”他犀利的眼神缠上她脆弱的思绪,“我讨厌想放弃自己宝贵生命的人。”他沉声。
她一震!羞愧得不敢直视他。她的确是好想丢弃自己的命,每回病得严重了、意识昏沉了,她总希望能就这样远离一切苦难,别再张开眼。
她跟“她”是一样的,只是“她”成功了,而她却失败了。
她不想活……而他讨厌……
“不过,我欣赏知错能改的人。”他状似无意地补充,化解了她的窘境,“所以,你就把这里当成冬令营,好好地生活一阵子。”别再蠢得去割腕自杀。
她因为他的第一句话而顿住,没说话,却也不再哭了。
“可别忘记要定时吃药。我走了。”挥个手,他准备再次告别。
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她抿了抿唇,鼓起生乎最大的勇气表达自己的意见:“骆……骆公子!”她的声音在风中更显飘忽,仿佛没吃饭似。“你……你还会再来吧?”来找她,或者是……来接她。
话出口的同时,她只觉面颊热得像是有把火在烧。
不要紧!不要慌!骆公子常告诉她,讲话不能只讲一半,要全部说出来。
所以、所以……不要驼背!她挺直了腰。
她也不了解自己怎会如此依赖他,只是脑海中反复记得,第一眼看到他好凶的脸,她就告诉自己:要印在心中,绝不能忘记他伸出的手和他粗柔的声音。
心跳得好厉害,噗通噗通!噗通噗通!要是跳出来被他看到了,那怎么办?
她闭紧了眼,等他的回答像等了一生的时间。
骆旸睇着她,从她脸上梭寻到那显而易见的期待。说不出来是什么样的思绪,脑中竟起了波纹。
为什么……她会信赖自己到这种地步?
他这样的长相,连进银行领钱都会被警察盘问;走在街上,流浪狗会来着尾巴自动离开:女孩子晚上看到他,没哭倒在地已算不错了;房东太太一开始还以为他是枪击要犯,因为怕被干掉才肯把房子租给他。
而她却一股傻劲地相信他?到底凭的是哪门子的见鬼原因?
他笑出声,有着胡渣的下巴收缩着,越笑越不能止,到最后,干脆放声大笑。
连房子里的小鬼们也都好奇地从窗口探出头张望。
她被这笑搅得一团混乱,以为自己又做了什么蠢事,却不明白这次他怎么不是用骂的。
“你真有趣。”笨得有趣。笑声渐缓后,他说。
“啊?”痴楞的大问号。
“我当然还会再来的,傻瓜。”他边往外走边扬声:“我答应你,不会不管你的。”就当他们有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