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部被紧抱着,他勾起唇色往下看——
“你精神真好,小风。”他捏了捏他柔嫩的面颊。
“因为姨说大哥要回来嘛!”小风笑得合不拢嘴开心的脸上粉粉红红的:“大家听莫姨说你要回来,所以今天放学都很快就回来了。”
这厢话声才落,叉有人扑到骆旸腿边,短短小小的四肢死命巴住。
“哥哥,抱抱。”清嫩的嗓音夹杂着吸口水的配乐,已经把裤管弄湿一块。
“好,我抱。”骆旸失笑也弯下身,正待把院里最小的孩子从腿上“拔”下来放进怀中,背后却遭袭击。
“我也要抱!”四、五个二岁到十岁不等的小孩,一一从旁冒出,就像无尾熊在爬树似,巴着他颀长的身躯不放。
他利落地抓起两个小的夹在腋下,背后再背一个,腰上那个先搁着,两只大腿被缠,干脆就站在原地。好不容易都把他们公平地分配好位置,才抬眼,就对上孟思君捧着热茶,一脸呆愕。
“看什么?”他可不是杂耍马戏团。凶恶的面容挑高眉,对照一颗颗可爱的小头颅小脸蛋,说实在的,真的很像不肖人肉贩子挟持拐骗弱小孩童。
他……真受孩子们喜爱。她楞楞地从极端不协调的景象中回过神来,嗫嚅道:“我……我只是觉得……”有点意外。
意外他刚才不自觉挂上的笑容,还有他对待孩子们的和善;更意外他这张土匪般的容貌……原来不只她一人不怕。
虽然她早就认定他只是外表吓人,内心一定不是如此,但她还以为这秘密只有她知道呢。
这些天,因为她不会用那些不曾看过的东西,因此都是骆公子在照料它的起居饮食,帮了她好多好多的忙,她老是笨手笨脚又常做错事,他虽然凶巴巴地骂她,但隔日依然还是替她打点好一切。
结果……到了最后,害她都把他骂的话当成是他关心她的表示了。
因为……她就是有那种感觉嘛。
没来由地脸一热,她连忙移开视线瞅着自己手指。
她在想什么?好像……怪怪的。
骆旸一看到她那副没自信的怯懦样就忍不住提醒:“话不要每次都只说一半,讲话要直视对方,声音大一点。”他不是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怎么她就是记不得?“还有,不要驼背!”好像一只乌龟。
孟恩君闻言,吓得赶紧挺百了背脊。
之前他也曾这样训斥她,大手还随着话语拍在她背上,险些没让她跌飞出去。
“你已经够龟毛了,别又老像背着个壳似的。”他像个教官般再次说道。瞧她那副胆怯的样子,最容易招人欺负了。
她知道龟,也看过图册,娘也曾讲好多事情给她听,可……龟有长毛吗?
她不懂“龟毛”的意思,但却从语气里知道那绝不是什么好话。抿着唇瓣,她细声地抗议:“我……我才……才……”没有壳。
“什么?”他眯眼,刻意放大音量。
一如这几天的训练般,她反射性地坚定重复:“我……我才没有!”中气仍是严重不足,却多了点自信。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感到讶异。
骆旸扬起了嘴角。
“很好。”有进步。
很……很好?他……称赞她?他在称赞自己?
为……为什么啊?
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几乎不曾被人夸奖过的她,打从心底涌上满满、满满的愉悦,胀得整颗心鼓鼓的,一下子,连病白的头间都红透了。
“大哥,她是谁啊?”她是不是很想睡觉啊?小风仰起头,终于逮到发问的机会。
孟恩君垂首望着这发问的孩子,半晌,才迟钝地注意到他双手皆没有手掌。
“啊……”她放下茶杯,急急蹲下身和他乎视,连声道:“你……你的手……全么、怎么会这样……”好糟糕,得快点叫大夫来帮他看看才行——
小风歪着脖子,大眼瞅着她慌张的样子,然后,抬起圆圆的腕节碰了碰她的肩膀。
“小心:”她吃了一惊,侧身避开,用冰凉的双手轻轻地包覆住他的小手腕。
“会碰痛的……小心点……”
“不痛的,大姐姐。”小风微笑,看着她的眼睛,稚气的脸上有着腼觑。“从妈妈肚子里出来就是这样了,所以不会痛,你不用担心。”
“咦?”
“你可以摸摸看啊。”他将另一只手臂也递到她面前。
“这……”她下意识地把眼光投向骆旸,他却反常的沉默,并没有任何回应。
她只好迟疑地伸出手,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抚上小风的手臂,发现他还是如阳光般笑着,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她这才明白地确定他真的不疼。
望着他粉嫩的双颊,不知怎地,她的眼眶湿了起来,突然觉得好难过。
“对……对不住!”她好笨,笨死了,又做错了事,而且伤害到这么可爱的孩子。
“不会啦!”小风拉开嘴角,笑容更大。“我真的不痛哦,因为是天生的,所以一点感觉都没有,现在已经很习惯了,只是偶尔还是会麻烦到其它人,我很高兴你这么怕我痛喔,所以不会难过啦……大姐姐,你不要哭嘛。”他赶紧反过来安慰她。
她只是蹲在地上低着头,压抑着啜泣声。
小风伤脑筋地看向骆旸,骆旸撇了下嘴角,还是没有动作。
啊,大哥好讨厌喔,故意要他自己处理。小风皱了皱鼻子,忽地想到一个可以教这个姐姐不哭的方法。
“大姐姐,”他唤着,用圆手腕碰了碰她的头顶,“大姐姐,你不要哭嘛,每一滴眼泪里面都住着一个天使喔,如果你流很多眼泪,他们就统统跑出来了,没地方住,很可怜耶。”要是眼泪掉在地上,就摔死了……唔,大概。
他伸长脖子要吸引她的注意,唱作俱佳,略显夸张的语气夹带着比手动脚的丰富肢体语言,果然有了效果。
“……啊?”她抬起汪汪泪眼,听不懂他口中的“天屎”是什么东西,怎么会从眼睛里跑出来,又为什么很可怜?
“你不要哭嘛。我告诉你喔,我以前也不知道的,”所以跑掉好多可以带来幸福的天使呢,“可是大哥跟我这样说以后——”
“好了!”骆旸终于插嘴,粗犷的脸庞上有着怪异的红晕。“小风,别再说了。还有你,快点站起来,蹲在那边多难看!”真该死,他八百年前编来哄小孩的蠢话也被搬出来丢人现眼。
她要是等会儿又问他,他可能会当场吐血。眼角瞟到小风在偷笑,他瞪过去,小风马上掩住嘴。
人小鬼大!
把身上抱够的障碍物一一除下,骆旸一手拉起她,“不准哭,小风都比你勇敢坚强,你是大人,作点榜样给他们看。”逼视她,差点要从鼻子喷出气了。
她瞅着近得快要和她额抵额的凶男人,一时倒忘了怎么继续分泌泪水。
“你要住在这里一阵子,可别让他们看笑话,知不知道?”他微眯了下眼,才要再说些什么吓唬她,就见她瞠大那双爱困眼连连点头。
好……好近!她都可以嗅到他身上的味道了。孟思君忍不住退了一步,心脏猛地怦怦跳。
有点怪……不是她多心……真的……
“咦?”手还压着胸口,迟了好一会儿才消化掉他刚才的话,“我……我要住在这里?”她错愕地间。
“嗯。”他拎起放在地上的包包,绕过几颗正在吮手指的萝卜头,走向桌旁。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困难,但你不能这样一直跟着我,你既然学不会照顾自己,那我只好请人帮忙。”他把袋子放在椅子上,正好对着从厨房端菜出来的莫姨说:“莫姨,麻烦你了。”略带歉意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