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会比较喜欢这种人吧?
这半个月,骆旸每隔几天就会带她来这里,大部分时间她鄱在看他给的书,常雅文总是在旁边不停地讲话,有时中午休息也会拉她去附近的商店逛逛:她虽然走得慢又没精神,但却也没人指责她。多了朋友,又开了眼界,她应该是要愉快的,但心底深处,那存在已久的自卑却始终无法消除干净。
常雅文时常跟骆旸热切地讨论工作上的事情,每次她一看到那种画面,就觉得那是块自己不能侵犯的领域,像个外人似地被排除在外。
她听不懂他们讲的“结构学”、“材料学”,还有“混泥土”和“缸金”。奇怪的文字加上艰深的术语,更不理解那些他们熬夜涂涂画昼的纸稿究竟是些什么。
虽然明明晓得是自己想太多,但她还是忍不住嫉妒。
她恨震惊自己居然会有这种情绪出现,所以这几天,她找寻各种理由,但是,或许就是被雅支给说中了……
臊红冲上脸部,她脑袋一团乱,理也理不清了。
她没喜欢过人。从没。
从小到大,她接触的人少得双手就可以数得出,也只跟夫君见过两次面,认识更谈不上,就别说那姻缘是强来的媒妁之言,还没洞房就被休离。
她不懂那种美好幻想的悸动会是怎生的感觉;若喜欢上一个人,是代表自己的情绪被占去了一个位子,思及想及都会随着牵扯,使人微微心跳,那…
她赶紧用力地摇了摇头。
骆大哥虽然很懂她,但那是因为他一向细心,他对她,只是好意吧?
像她这样没用的人,真的曾有人喜爱吗?
忆起她的夫君,曾在那黑暗的房间内,摆出那样嫌恶的表情,用鄙视的嘴角说出残忍的话,她的心禁不住颤抖了。
“你干啥像支波浪鼓猛晃脑袋?”常雅文已经快要眼花了。
“没什么。”收拾好乱糟糟的思维,她牵起一抹虚弱的笑。“只是有些累了。”她找个借口搪塞。
“真的吗?”她挤眼,审视她布满细细血管的面容。“不舒服要说喔,不要自己忍着。”她收起玩笑,正经道。
孟恩君睇着她,许久,才轻声道:“你真好。”她居然会嫉妒一个这么好的人。
“啥?”常雅又一下子转不过思绪,好半晌才不好意思她笑道:“夸我可没有奖品拿喔。”
一会儿,两人对视而笑。
“我去楼下去垃圾。”常雅文先站了起来,帮忙把桌上的免洗餐具装入塑料袋。临转身前,又回头叮咛了一句:“对了,我崇拜老大的事情可别说喔,不然他又要抓我把柄了。”吐吐舌,她做了个好丑的鬼脸。
孟恩君傻眼,笑了出来。
“还是要这样才讨人喜欢。”见她蹦跳下楼的背影,她低语自喃。
低头望向自己的双手;青红的曲线交错着,在苍白肤色的陪衬下,更是明显到像是会忽地凸出来般难看。她眼神一点,搓揉相迭的手,却搓不去那丑痕。
沉闷感充塞在心里,她抿紧了唇,不经意地抬头,骆旸认真的脸庞在她的视野之内,他还是很专注地在进行自己该做的事,所以她可以尽情地看。
不是你不够好。
他说过的话蓦地在耳旁响起,只是那么短短一句,却让她透不过气的压缩意识忽然轻盈起来了。
对了,他没有嫌弃过她,一次也没。
他跟她的夫君不一样,是不同的,所以……所以她可以奢侈地偷偷靠近他一些吗?只要一些些就好。
“啊——”
一声凄惨哀叫,伴随着乒乓撞击的声响从楼梯间传来,把她吓回了神。
骆旸也听到了,他从椅子上站起,对上她的目光。
“你待在这里。”他走出来,比了个手势。
“嗯。”她微赧,乖乖正坐口他下楼察看,没一会儿,又跑了回来。
“那个傻瓜跌倒了。”他很快地说明状况,进办公室从桌上抄起车钥匙。
孟恩君楞了楞,才知道他说的傻瓜是指谁,担心地问:“很、很严重吗?
“她的小腿被钉子插到,我带她去医院。”才转身,他顿住,回过脚步向她。
“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嗄?”不论是什么时候,他都不会忘了她的。这样就够了。
虽然时机好像不太对,她还是忍不住露出笑容。明白自己动作缓慢,根本是个累赘,她赶快摇摇手,找个借口:“不要紧,你快点带雅文去,我……我不喜欢医院,在这里等你就好。”这是她唯一能做到的事,虽然极其微薄。
骆旸沉吟了会儿,原本觉得有些不妥,但顾及到她的意愿,而且他并没有任何立场能够限制她的自由,何况,他最早时还希望她能自己学着独立。
这附近还算热闹,来往的人单纯,只是去医院打一针破伤风,应不会花掉多少时间。
“那好吧。要是无聊,就自己去拿书看。”他指指旁边的书柜。
“嗯。”她努力答允。
他步伐尚未跨出,瞥到她紧握的细白骨指,心念一动,人掌无声息地抚上她的发顶,又轻又柔。
“你顺便帮我个忙吧。”旋啊旋,他把她一头清汤挂面揉得乱七八糟。“桌上那些设计图可花了我不少时间,它们就交给你了。”
她的视线内都是自己干燥的发丝,根本傻愕住了。“……咦?”
什么?那些图不是很重要的吗?她记得雅文说那是要参加竞赛的。他的意思是交给她保管?可是——
“拜托你了。”他没多说什么就消失在门边,脸上好像挂着淡淡的笑。
留下她,静静地坐着,领受他蔓延到她身上的温暖,呆了好久好久都不记得要动。
其实她清楚,只是待在这里顾着,压根算不上什么帮忙的。可他却给了责任,把他要紧的东西交付给她,让她有参与感,发现自己也有小小的用处,在好欣喜、好欣喜啊!
满满的感动,让她眼角有点酸酸的。
深吸口气,她从椅子上站起身。
缓慢地踱进办公室,走向骆旸的桌子——那原本以为不能进入的领域。
望着桌面上摆放的东西,还是那么奇形怪状,一点也没变。那些白纸上她仍是一无所知,但不知为何,好像不是那么遥远了。
一向空空的地方,填进了某种愉悦,呼吸之间,连成纤捆丝网,将她包围着。
真的好开心。
她打量着骆旸的座位,想象他每次坐在这里的那分执着,然后傻呼呼地自个儿笑出了声音。
没办法停止,那种奇怪的感觉越扩越大,她隐藏不住了。
他的人、他的气息、他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在她胸中回绕着、旋转着,修复她残破已久的心房。
不经意地游移着目光,却看到一本摊开在几上的图片书,她顿住!
下一刻,她欢喜的情绪霎时冻结曰“这、这是——”图片上的房子,怎么好像……读着图片旁的文字说明,她更是脑中一片空白!
她震惊不已地瞪着那本书,简直无法置信!
“怎么可能……”她喃喃。一千……二百多……
一千二百多年!?
“碰”地一声巨响剧烈爆起,屋内的玻璃窗被强力震破,仿佛天摇地动,一刹那间,她来不及反应,墙上的木头架子掉落击中她,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晕厥了过去。
第七章
好痛……好热!她的头好疼啊!她又作梦了吗?
“你想死吗?”
谁?是记在说话?声音好冷,可是又有点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