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没错啊!她本来就是一个穷酸村姑,本来就目不识丁,本来就不配进慕容世家……”
“够了!小岚,送少夫人回房。”慕容云樵音量之大,吓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二十年来,第一次见慕容云樵毫不掩饰地发泄怒气,他们全吓呆,怔在原处。“呃!堂兄,婉儿只是喝醉,明日我必要她亲自登门向堂嫂道歉。”慕容义飞怯怯地开口。
“不必了!”怜幽缓缓站起身,硬逼回泪水。赵亚婉说的没错。自己的确是目不识丁的穷酸村姑,的确不配进慕容世家。她说的一点都没错,为什么要她道歉?怜幽紧咬下唇,虚弱一笑。
“堂弟妹喝醉了,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在所难免,不免太在意,我没放在心上……你们别太在意,真的。”她惊觉自己的声音已有些哽咽,忙别开脸。“堂弟妹大概也累了,早回去歇着也好。对不起……我身体不太舒服,先回房去了。”
“堂嫂请保重玉体。”慕容义飞假意关心。怜幽礼貌性地点头,强自镇定地离开大厅。
“阿初,送客!”慕容云樵冷言,众人假意虚应一番,也相继离去。
“樵儿,”慕容夫人担忧地望着儿子。“我们从来没后悔让怜幽进了慕容世家大门。”她表明了支持怜幽。
“我知道。”慕容云樵依旧冷冰。
“那你还在这儿干吗?”
慕容云樵望向娘亲,不明白她话中的涵义。
“那傻女孩铁定一个人伤心去了,你以为你在这儿有意义吗?”
慕容云樵一听,如大梦初醒般,急急离开大厅。
“老爷,你说,樵儿这般为怜幽动情,是好是坏?”
“爱情这玩意,谁料得准。我只知道,怜幽这傻女孩,太自贬自己,对她或樵儿来说,都是一大伤害……”
自古爱情……唉,徒留心伤。
※※※
慕容云樵推开房门,房内空荡无一人。他有些慌,正想转身出去找时,忽然听到一阵窸窣声。他转回身,看到了怜幽。她显然已梳洗完毕,长发湿漉漉地垂着,肌肤呈现淡淡的粉红色。但那双漂亮的眼眸却没了生气。
慕容云樵走上前,柔声说:“你不必太在意。”
怜幽没有回答,兀自梳理那一头青丝。半晌,才悠悠说道:“我没有在意,也没必要在意。因为她所言……不假,我早就……知道,不会……很意外。”怜幽声音沙哑,明显是在哽咽。
“怜幽……”慕容云樵轻唤一声,心疼得厉害。为何她不在他怀里痛哭,他要她哭,她哭也许他会好过点,总比闷着好。
怜幽别过脸,不想让慕容云樵看到她眼中的泪。
“看我,怜幽。”慕容云樵柔声命令着。怜幽暗暗吸了吸鼻子,没有看他。
“怜幽,看着我。”他再重复一次。
怜幽摇头作答。
“看着我!”他的音量大起来。
但怜幽仍是拒绝。慕容云樵气急败坏地捉住怜幽的肩,她挣扎着,推拒他的胸膛。
“让我一个人。”怜幽低吼。
“不!你是我的妻子,我不能任你独自哭泣而不帮你。”
“我没事!”怜幽低吼,声音再也难掩浓浓的泣啼声。
“你说谎!”慕容云樵想让她的脸朝向自己,却无法得逞。“怜幽!”他哀痛地低语。
“我……求求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怜幽的泪水滴落在云瞧的手臂上。
“怜幽,别这样,她一向是那种刁蛮性子。我说过,你不必在意的。”怜幽摇头。“我没在意,我根本也没资格在意!云瞧,求求你……让我静一下。”
慕容云樵狠心一咬牙,加重手劲,怜幽哀嚎出声,他乘机吻住她。
他忘情地吻着她,厮磨的双唇,充满着激烈的需求。但他却尝到满嘴咸咸的泪水。
天!他好心疼。他可以任人刮一刀,却无法任人伤害怜幽。为什么?他爱她爱得如此心疼,她却爱他爱得如此脆弱。
许久,慕容云樵终于放开怜幽。
怜幽再也抑制不住,扑向慕容云樵的怀里,嚎然大哭。为什么?为什么安排他们相爱,却不给她足够的条件去爱他。她爱他,却令他丧失了颜面,她到底该怎么办?
“怜幽……”慕容云樵动容,心疼至极。
“对不起……”怜幽难过地,轻轻地吐出这三字。
“不准你再说这三个字。听着,一切都是你庸人自扰,谁说你目不识丁?前几日我教你念书,你不也学得很快?谁说你是穷酸村姑,在我心中,你气质典雅,温柔婉约,更胜于那些庸脂俗粉万分?谁说你不配进慕容家门,你现在不正是慕容少夫人吗?”
“我什么都不会,只会令你丢脸。”怜幽终于抬起头正眼看向慕容云樵,一双眼哭得红肿,慕容云樵心疼地吻去她的泪水。
“胡说!我以你为豪。”
“而我却令你颜面丧失……”
“没有!不要胡思乱想。怜幽,你不要太自贬自己。你很美、、很真、很纯,就因为你美,赵亚婉才会嫉妒而对你出言不逊;就因为你很真、很纯,所以你不能了解这社会的尔虞我诈,轻易就被弄得遍体鳞伤。怜幽,这是你在这污染的浊世洪流中的一项脱俗优点,但也是无法生活在这残酷社会中的缺点。你了解吗?可是,不管怎样,无论你碰到什么困难,只要躲进我怀里,什么都不用愁。知道吗?”
怜幽听了,感动得无法言语。她再次把脸贴近慕容云樵的胸膛,感受着无言的浓情蜜意。许久,她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望着慕容云樵的眼睛,像在找寻什么。
“怎么?”慕容云樵抚顺她的发,笑问。
“你……会不会觉得我太依赖你了?”言毕,盯着慕容云樵的眼,不容许他说谎。
慕容云樵仰天大笑。“你愈依赖愈好。别忘了,我是你的丈夫。”
“但是你不会觉得烦吗?”怜幽心悬地问。
慕容云樵存心捉拿她,假装侧首思考,表情之为难,令怜幽有着一种心陷泥窑之感。
“会啊……”怜幽悠悠开口,刚逼回的泪水又将决堤而出……
慕容云樵一看赶紧安慰她:“啊!别哭,别哭!我有说有吗?骗你的,小傻瓜。就算你烦我生生世世,我也甘之如饴。这样,你放心了吧!”
怜幽不依地轻捶他一拳。“欺负我。”
瞧她那副梨花带泪的模样,慕容云樵不禁有些呆愣。想必自己是逃脱不了她温柔的情网了。虽是被牵绊,却也心甘情愿。他深深明白,怜幽一直缺乏自信。她珍惜眼前的生活,以他为世界的中心,她爱得深,但想法却有些错误。她把爱当成了自我牺牲,毫不考虑地选择扮演牺牲的角色。
如果有一天,他俩的世界闯进一个女孩,他非常确定,怜幽一定立刻“让位”。唉!这小傻瓜爱他爱得太脆弱,爱得太没安全感,只因他是慕容云樵,叱咤杭州的首户大家的未来传人,他作梦也想不到,这个名衔会成为他俩最大的障碍。
“云瞧?”怜幽担忧地轻轻推慕容云樵,怎么他突然黯淡下来?慕容云樵回过神,看见怜幽忧虑的眼神,那关切的模样,好美,令他动容,他情不自禁,低头亲吻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