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话又说回来,这个条件也是好的,他不认为因残废而生活的像个修行僧的他,能满足这样一个“过尽千帆”的女人,况且,一想到她那被不知多少个男人看过的臀部胎记,他那无可解释的饥渴就会变成无可解释的厌恶。
当然厌恶是相对的。他结论她开出这个条件的理由,是因为她憎恶为一个残废张开她雪白的双腿。这样的猜测并没有伤害到他冰封已久的心,反而令他庆幸以后牵制她的是他自己而非弟弟庄琛。他野蛮的认为他可以因她而残废,又因残废而十年没有碰过任何一个女人,那她为什么不可以因“偿还”而许久不碰一个男人。
或许她的上帝真是公平的!他不得不在这件事情上这么嘲弄。
至于婚礼的过程,也有很多相当值得玩味的。
婚礼中,她的表情总不脱他的意料,怔忡、心不在焉、悒悒寡欢还有偶尔泪眼迷濛,唯一超乎他预料的是他的弟弟庄琛在婚礼中途出现的时候。
没错,他的确曾估算到他那年轻气盛的弟弟,绝对可能锲而不舍的在婚礼中来上一出闹婚记,他也确实故意的不去加以防范,主要目的是,他想做一个小小的试验。试验黎水仙诺言的价值约有多少?是否如他对女人一贯的评价──一文不值。
他并非时常蠢得去做这样的实验,韩雪碧的教训就足以使他相信女人的承诺不值一文。然而黎水仙的意外表现,却也令他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在她的上帝及许多人(包括庄琛、她的家人和观礼群众)面前,她说的或许绝大部份是谎言,但至少她展现了对他的忠诚,实现了她“偿还”的诚意与诺言。
她的表现不止令他满意,也使得这场婚姻变得容易多了。庄颐认为,以她的合作态度,他们至少能让彼此在雾庄和平相处到庄琛找到另一桩好姻缘。
而他也希望她能更虔诚的向她全能的上帝祈叮矶那一天早日的来到。
※ ※ ※
水仙怀疑着,她究竟能不能再面对上帝祈叮恳蛭锕拿娑运纳系哿⑾铝诵矶嗷蜒灾摹?
整个婚礼中所发生的事,已经动摇了她全盘的信仰基础──对上帝的谎言、对家人的谎言、对庄琛的谎言,以及……对自己的谎言。
她知道在喜宴当中才来忏悔一切已为时太晚,但她和庄颐共同许下的虚假誓言不断的在她耳际空洞的回响。她承诺了要成为坐在她身边这个男人的妻子,承诺他一切为妻的责任,承诺……她爱他,而那一切都是谎言,她的婚姻根本就是一场闹剧。
她几乎快要忍受不了继续这场闹剧,就像她几乎无法忍耐这已长达三、四个钟头的冗长婚宴。她整天没有吃下任何东西,可怪的是,喜宴桌上的任何可口食物都无法提振她的食欲。
她已经花了很多时间来评估这场设置在饭店的喜宴,她觉得庄颐把它办得很中庸,不像玫瑰和百合的婚宴那么铺张,但也没有她预期的那般潦草简单。
“惊讶”是她得承认的另一种情绪。在她的观察之中,她以为庄颐有着重隐私且不喜欢与人群接触的古怪性情──而且那绝对与他双腿不便的自尊与自卑有关。
但在整个婚礼中,他对观礼群众们所表现出的行为(例如那些讶异的低呼或惊喘),超乎她想像的处之泰然。有时,她更发觉他的姿态就像是个观看着他王国的国王,那么的骄傲自得。
整个宴会中,他更没有忘记替自己戴上个冷淡客套的面具,就算他面对的是她的家人时,他依旧给人疏离、不可亲近的感觉,他一迳坐在他的轮椅中,做个完全没有参与感的新郎,他给向他恭喜的人们最好的礼貌是不发一语、有所保留的矜持微笑。
对他深沉蛰伏的样子,水仙很难讳言自己对即将开展在“雾庄”的婚姻生活没有忐忑不安的感觉。
然而对这椿婚姻抱持这种心态的人还有好几个,他们当然是最关心她的家人与朋友。
在宴席将近尾声之前,这一小撮人背着新郎和新娘有一段充满迷思的对话。
“二姊、二姊!”玫瑰坐在喜桌边,隔着她的小女儿琤琤,轻声的呼唤着并表情神秘的说:“你觉不觉得咱们大姊的这件婚事,可能有一些我们所不知道的内幕与波折。”
沉吟了一下,百合也说:“可不是吗?这其中有太多教人困惑的地方。首先,你看看大姊泪盈于睫的局促模样,和我们大姊夫那副冷淡且事不关己的样子,他们看来根本不像刚结婚的亲爱夫妻。还有,刚刚庄琛的闹场……嗯!意霞姊,你和大姊一直在一起,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好同学、好同事兼好朋友,这一团紊乱,该不会连你也被蒙在鼓里吧!”
百合话锋一转,直指向意霞。意霞明显的一愣,继而咕哝着:“我是没有被蒙在鼓里,但就连我也不能解释这一团紊乱!”
“不能?为什么?”微嘟着唇,玫瑰好奇的问。
“因为我是你大姊的好朋友啊!”
“正因为是大姊的好朋友,你才该说出来让我们大家参考参考呀!”百合很顺理成章的接口。
意霞为难了,她不是不想讲,只是水仙嘱咐过她不能对她的家人透露。“百合、玫瑰,你们知道,要当人家的‘好’的朋友并不容易,除了享有‘权利’,还得兼顾‘义务’。”
“拜托,意霞姊,你这也未免太扯了吧?当朋友是一种自然不过的行为,哪牵涉到那么多?”玫瑰心直口快,一脸不以为然。
倒是云峰,听出了意霞的弦外之音,他以打趣的方式来安抚妻子道:“玫瑰,咱们当夫妻,也是‘自然不过’的行为呀!可是咱们的婚姻之间不也包括了‘权利’和‘义务’!”
“咱们的婚姻是最‘不够自然’的,你忘了吗?你是被打鸭子上架当新郎的。”
“的确,如果照你提醒我的方式,我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我是怎么当上新郎的。”云峰不以为忤的拍拍妻子可爱的后脑勺。“不过婚后我可几乎都没有抱怨过喔,因为我真的乐在其中,不论是关于‘享用权利’或者‘克尽义务’的任何一部分。”云峰微笑而且一脸暧昧兮兮。
“举例呢?”哲风突兀的接口,表情有丝揶揄。
云峰皮皮的眨眼而笑,毫无忌讳的答:“举例如琤琤的出世,那是义务的完全克尽,而琤琤出生之前,我和玫瑰共同的‘努力’,则是权利的完全享用。”
云峰露骨的言语,令玫瑰俊俏的脸蛋不自觉就嫣红了起来,她叠声喊不依,一状告到姊姊百合跟前,说是丈夫和姊夫“联嘴”对她施以“语言性骚扰”。
百合微笑着安慰:“这是男人最爱的一种娱乐方式,习惯就好了!”接着她把头兜向今天婚宴的男女主角,略显忧虑的说:“但我怀疑,我们的新姊夫是种另类的男性生物,你们不能否认,鲜少有男人在当新郎时还一副自己是局外人的样子!他看起来该死的‘理智’。”百合用了一个很特殊的造句,之后又把头转向意霞,略显不解的问:“意霞姊,你还是坚持不告诉我们大姊这件婚姻成立的原因?”
意霞苦笑,但坚持:“你们如果想知道真相,可以去问你们大姊,但我不认为她会告诉你们,她不希望你们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