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往坏处想,如果聂无方就这样死了,对他来说真的很麻烦,他还有几笔订单等着交货,都得靠这家伙替他张罗……咦?等等,他似乎不用这么早开始悲观,这家伙失血的现象好像停止下来了!
他定睛凝视,只见聂无方的皮肤果真不再渗出血珠,这是否表示今晚的“分量”已经流足了?那他就不用担心了。
不久之后,柳神医随着总管匆匆赶到,看到床上的聂无方,柳玄立即为他把脉,把脉过程中,柳玄的脸色忽而惊诧万分,忽而又疑又虑,最后凝重地摇摇头。
“尉迟公子,您朋友身上的毒太过罕有,就连老夫也是生平第一次见到,老夫不知该如何医治。”柳玄捻着白胡子说。
“这可真奇了,难道你连他中了什么毒都无法知道吗?”尉迟靖不可置信道。聂无方究竟惹上哪一号人物?以他的高深武功,不太可能让人下这么厉害的毒!
柳玄再摇摇头,“老夫仅知这是一种寒毒,每次毒发时会让内脏及血管极度收缩,因此导致全身性的出血。不过老夫不知其毒引为何,所以无法配制解药。”
“难道只能等死吗?”尉迟靖眸光一沉,语中包含了强烈的不悦。
“没错。”柳玄实话实说,他也想不出任何法子。
尉迟靖双手环胸,黑钻般的黑眸紧紧盯着昏迷的聂无方。
“他什么时候能醒?”他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等聂无方醒后,问明他中毒的经过,也许能厘清毒的种类,进而配出解药。
“他不会醒了。以脉象来看,他中毒已久,最多只剩半个月的生命,在这之前他都会一直昏迷。”但柳玄的话打破了尉迟靖最后的希望。
尉迟靖潇洒的脸上罩了一层阴影。他看着聂无方冷峻的脸,心里怎样也无法相信这个合作多年的伙伴会这样就挂了。
他当然不承认聂无方比他强,但他心知肚明聂无方也并不比他弱,这样一个强悍的男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了?
他看了看束手无策的柳玄,心里觉得很烦闷,干脆转身离开了房间:如果连当世神医都救不了聂无方,那他也不必留在那里了。
往后数日,照顾聂无方的仆人每天都会来向他报告,但情况始终毫无进展,聂无方也一直昏迷不醒,看来柳玄的判断并没有错,这下尉迟靖也不得不开始死心。他数着日子,眼看半个月即将过去,他甚至打算开始准备聂无方的后事。
失去聂无方这个当世盗王,连尉迟靖也不禁烦心,也许从此以后,他这个“玲珑阁”的老板又要亲自下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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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刁月菱却辗转难眠,她自干草铺成的床铺起身,点亮了桌上小小的油灯。
她走到小窗边,看见窗外的月光很亮很美,虽然令人陶醉,却无法安抚她起伏的心。只要一想到明早就可进入应天城,她的心儿就怦怦直跳,分不清是紧张还是期待。
“不知道聂大哥怎么样了?”她喃喃自语,脸上挂着焦急的神情。每次一想到这个问题,她就觉得坐立难安,她好担心如果明天进城后知道他已经死了,那该怎么办?
她忧虑地思付着。心里压着沉沉的恐惧,心儿怦怦地直跳。
这里是应天城外的小农村,只要步行一个时辰就可以进城,刁月菱赶路至此时天已黑了,所以她就向好心的农家借住一晚。经过漫长的两个多月,应天城终于近在眼前,但她心中的压力却也到达了顶点。
叹了一口气,刁月菱决定不要再想了,再不分散注意力,她一定会被焦虑的情绪逼疯的!她注意到月光照着身旁的水盆,不自禁地低头看去,只见水面映出一张清丽脱俗的容颜。
她先是讶然,而后突然想起那是自己的脸,一张她都不认识的脸!
没错,她的容貌真的改变了!
因为寒毒的消散,两个多月以来,她溃烂的皮肤一寸寸愈合,接着变得越来越光滑,最后变成了现在灵秀可人的模样,前后的转变之大,让她难以置信,每次看到自己,都要好一会儿才能想起那是她的脸。
但是她一点也不高兴,非但如此,她还很厌恶自己的新样貌。
凝视着水中的倒影,她心里一阵酸楚,眼泪涌出了眼眶:想到为了去除她身上的毒,而引发了这么多不幸的事,她就觉得好恨自己。
“阿娘!我好想您!还有聂大哥……”想到最亲爱的人一个死了,另一人还生死未卜,她就心痛得不能自己,哽咽不已。
“要不是为了医好我,这些事统统不会发生,聂大哥不会中毒,阿娘也不会丧命……最该死的人是我!”她呜咽着,字字都是她沉痛的心声。
这一路上,她在多少个暗夜里独自饮泣,要不是抱着一丝救聂无方的希望,她恨不得立刻一死了之,抛弃痛苦的生命算了!她实在没办法怀着满心的内疚,麻木地继续活下去……
这张脸的代价太大了,若能重来,不管选择多少次她都不要!
每晚,她的心情就在忧心与懊悔的双重煎熬下直到天明,今晚也不例外……
天一亮,她告别了借宿的农家,匆匆地往应天城赶去。
进了城,她凭着热心人士的指路,终于找到了城中有名的“玲珑阁”,当她看着“玲珑阁”的门区时,心里觉得像在作梦一样,她没想到自己真的能找到这家聂大哥交代的古玩铺。
漫长的路程她一个人无依无助,虽然孤独辛苦,但一切的辛酸皆在此时化为乌有。她望着“玲珑阁”,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找到聂大哥。
定睛望去,只见古玩铺内人来人往的,大家脸上都挂着忙碌的神情。刁月菱站在门边,目光紧张地随着里面的人转着,最后终于鼓起勇气上前询问。
“请……请问?”她朝着柜台的伙计,迟疑地开口。
“什么事啊?”伙计不耐烦的问,眼光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只见她头戴竹笠,笠沿压得低低的,遮住了她的样貌。
“我想找人,请问这里有没有人姓‘聂’?”
“没有。”伙计抛出两个字后继续低头工作,压根不理她。
“不对,这里一定有人姓聂,你再想想看好吗?”刁月菱不死心,双手急切地扒上柜台边缘。
聂大哥的话不会有错的,他不是说过这里会有人安排他俩见面的吗?
“跟你说没有就没有,你怎么那么烦哪?”伙计横眉竖眼地吼着,想轰走这个烦人的女人。
两人说话的声音引起了刚好由走廊经过的尉迟靖的注意。
一听到那女的要找一个姓聂的人,尉迟靖俊朗的眉眼立刻拢上了戒意:她要找的人是聂无方吗?“盗魔”的名号虽然名闻天下,但聂无方从不对人泄漏他的姓名,如果她的目标真的是他,那她是如何得知他的名字的?
“你来!”尉迟靖对一个离他不远的长工招着手。
“老板,您有何吩咐?”长工飞快地弯腰而来。
“看到柜台边那个戴竹笠的女人了?”他指着仍在争论的两人。“把她请进内厅来,别让她一直嚷嚷。”她再吵下去太引人注目了。
交代完后,尉迟靖转身便走,回到了“玲珑阁”的内厅等着。他闲坐进太师椅中,奸整以暇地望着门口,眼中却闪着凛冽的光芒。
一直以来,聂无方盗来的宝物都是经由他来脱手,江湖上也唯有他知道聂无方真实的姓名和样貌,如果惹上了任何麻烦,他俩谁也脱不了千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