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要那种不切实际的轰轰烈烈,只要淡柔绵远的细水长流。
他不要一个倾国倾城的天仙美人,只要两个人对看着能永远不腻。
他不要小说里那种浪漫到底的罗曼蒂克,只要知道自己身边总是有个人全心全意支持自己。
他要的,是一个平凡却不平淡的女人,是一份平凡却不平淡的爱情。
他要的,不会是她。
不会是她这个粗鲁莽撞,因为自以为是的天真愚蠢,害得他现在必须在生存边缘挣扎的女人。
她总是幻想着浪漫,总是期盼着冒险,总是不甘于平淡却顺遂的生活,她——既不温柔也不体贴……
她这个可气复可恨的女人,说不定还要害他丢了一条命……
“老天爷!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别这么惩罚我,求你——”
别这么惩罚她,别拿乔书的性命惩罚她的莽撞和自以为是,如果真要惩罚,该拿走的是她的命啊。
“我宁可躺在病床上的人是我!”江若悠低喊,滚热的泪水像火山熔流,狠狠地刺痛她的眸。
而她拚命眨眼,却怎么也看不清眼前湮灭成灰的世界——☆☆☆
江亦驹心疼地望着自己的姊姊。
从小到大,他不曾见过她这般憔悴苍白的模样,就好像这几天日日夜夜的担忧一点一滴地夺去她的生命力,让原本一个灿烂如花的女人逐渐枯萎成令人不忍卒睹的残枝。
他的姊姊——一向那么开朗活泼的姊姊,怎么会清瘦若此?眸子也成了两汪死水,木然呆滞。
他别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拚命深深呼吸,半晌,终于鼓起勇气回头,“姊,你吃点东西吧。你已经将近两天没吃东西了,会饿坏的。”
江若悠没说话,只是怔然摇头。
江亦驹心脏揪紧,“姊,别告诉我你肚子不饿,”他故意以轻松的语气说道,“你一向三餐照吃,半夜还常常嚷着要吃消夜,强迫我下去买盐酥鸡……你啊,是我这辈子见过胃口最大的女入了,连续两天不吃,不饿坏你才怪,你就吃一点吧。”一面说,一面将一瓶牛奶递向江若悠,“来,先喝一点牛奶。”
“我不喝。”她轻声拒绝,嗓音沙哑,而脸庞依旧对着玻璃窗内的加护病房。已经过了会客时间了,可江若悠却坚持不走,一迳傻傻站在门外,对着窗内躺在病床上的燕乔书发呆。
江亦驹不禁暗暗叹息,“姊——”
“亦驹,”江若悠蓦地回过头,一副惶惑的表情,“你说乔书的肚子会不会饿?他两天没吃东西了,那家伙只要一顿没吃就喊饿,怎么受得了两天没吃东西……”玉手紧抓着江亦驹的衣襟,“糟糕,他一定饿坏了!”
“姊,不会的。”他试图安慰她。
她却置若罔闻,依旧一脸惊慌,“他们为什么只给他注射点滴?他不能只吃那个的!他连泡面也不爱吃,怎么受得了葡萄糖?”
“姊——”
“怎么办?不行,我要去跟那些医生和护士说……”
江亦驹再也受不了了,一把将神智已陷入半朦胧状态的姊姊拉入怀里,紧紧抱着,“姊,不要,别这样。”他低语着,心脏像被巨轮辗过,严重发疼,“别这样,燕大哥会醒过来的,他一定会醒过来的。你别这样!要是他醒来看见你这副模样一定会很难过……”
“他会……他真的会醒来吗?”细微低哑的语音不确定地飘向江亦驹。
“会的,一定会。”
“可是……如果他一直不醒怎么办?”
他双臂收紧,“不会的。”
“如果乔书不醒来,”苍白的容颜扬起,“那我就跟他一起走。”语气是让人惊心动魄的认真。
江亦驹震撼莫名,“姊!你胡说什么?”
她不答,忽地接过他扣在手中的牛奶,静静吸吮起来,接着,又打开他搁在地上的面包袋,取出面包一口一口慢慢地咬着。
那神情如此平静,如此若无其事,仿佛她方才惊人的宣称只是最平淡的言语。江亦驹惊怔了,不敢置信地瞪着江若悠。
天!他倒抽一口气,心脏开始不听命地狂奔。
保佑燕大哥快醒吧,否则他这个傻姊姊不晓得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保佑他快点醒来吧。
第十章
“真……真的?”湛眸闪过异样的辉芒,“你老姊真的这么说?”
“当然是真的,我这么老实的人会说假话吗?我告诉你……”
“你啊,如果你算老实的话,天下人都是哑巴了。”清脆的嗓音蓦地扬起,伴随着一个翩然如蝶的美丽倩影,“乔书,猜我带什么来给你?”玉手提着保温壶,献宝似地扬起,“鸡汤!这可是花了我好几个小时炖的啊,保证营养好吃。”鸡汤!
燕乔书可完全感受不到她的兴奋,嘴角划开半无奈的弧度。
江亦驹仿佛明了他的痛苦,朝他眨了眨眼,接着,爆出一阵毫不客气的狂笑。“蠢驹!你笑什么?”江若悠唤着从小给弟弟取的绰号,瞪向他,清亮的眼眸在落及他两条腿时蓦地圆睁,“你干什么啊?哪有人把腿搁在病人床上的?你到底懂不懂得尊重病人啊?快滚!”玉腿一扫,踢落两条不知好歹的长腿。“啧,借放一下有什么关系嘛!”江亦驹喃喃,但在姊姊怒目相视下也只能乖乖听命,索性站起懒洋洋的身子,“算了,我也差不多该走了,这儿就让给你坐吧,老姊。”
“这么快?不喝点鸡汤再走?”
鸡汤?别开玩笑了!
“不喝了,我跟GF约好了一起看电影。”他慌乱道,急急忙忙退开,“我过两天再来看你啊,燕大哥。走罗,拜拜。”
俊挺的身子如旋风,一下卷得无影无踪。
江若悠目送弟弟离去,好一会儿,才回过身子。
“你干什么?”在看清病床上的男人的动作时她语调不禁高扬,跟着迅速翩然一旋,抢过他手中的东西,“这个水果不是给你吃的!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喝流质的东西,忘了吗?”
“可是我喜欢吃水梨啊。”燕乔书可怜兮兮地眨眨眼。
“现在不行。”毫不同情。
“我口渴啊。”
“那就喝鸡汤。”
“不要。”
“什么?”
“不是,我是说……鸡汤可能很烫,所以……”
“放心吧,我会吹凉了再喂你的。”她柔柔一笑,在病床旁的椅子坐下,一面打开保温壶。
迎面送来一阵好闻的清香。
燕乔书不自觉地嗅了嗅,诚心诚意希望鸡汤尝起来的味道有它闻起来一半好喝。
她遵守诺言,旨了一汤匙后便低俯着脸庞轻轻吹着,鬓边的发丝因这样的动作微微散落,微微摇晃着,招惹着他一颗心也跟着微微晃动。
他怔怔看着,重新醒神后鸡汤已送到唇畔了。
“来,喝一口。”
他点头,乖乖就着汤匙喝了一口。
“怎么样?好喝吧?”
他微微一笑,“比在维也纳那次好喝。”
“那当然罗,”她得意地说,“肯定是愈来愈进步嘛。”
他不语,定定凝望她。
“怎么啦?”她被他看得有些心慌意乱。
他摇摇头,“进步很多,若悠”语音沙哑,“现在吃你做的东西我应该可以不必担心会拉肚子了。”
“什么拉肚子?”黛眉一凝,显然不欣赏这样的赞美,“原来你这么瞧不起我做的食物!”
他没说话,闷声地笑,却以又一回低头喝了一口她送过来的汤代表自己的心意。
她心一牵,一张嘴却不饶人,“快喝,罚你全部乖乖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