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姊,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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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燕乔书总算解决完了一壶鸡汤后,他再也忍不住盘旋心中许久的疑问,望着正忙碌地收拾一切的江若悠,他蓦地冲口而出,“亦驹说的是真的吗?”她动作一凝,仿佛迟疑了一会儿,才转过笑意盈盈的清秀容颜,“什么真的假的?”
“他刚才不是说吗?说你……呃,”他顿了顿,实在感觉难以启齿,“如果我死了,你也……不想活了”
“我是这么说过啊。”相对于他的犹豫不决,她倒是干脆地承认。
他莫名喜悦,“真的?”
“当然。”她瞪他,“燕乔书,这点义气本人还是有的。”
“义……义气?”
跟义气有什么关系?
“当然啦,我们俩交情这么好,你又是为了救我才差点丢了一条命,如果你死了,我好意思独活吗?”她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样,“当然是二话不说,陪你共赴黄泉!”
他一怔,方才充斥胸膛的喜悦此刻已转成浓烈失望。
虽然她的确亲口承认曾经说过的话,但这些……并不是他想听的,他想听的是……
一念及此,燕乔书蓦地迷惘。
他究竟想听些什么呢?
“不过话说回来,乔书,你不是一向最不屑电视电影里那种愚蠢的英雄主义吗?怎么会明知自己敌不过这么多人,还要傻傻来救我?”她摇头,仿佛不解,“要不是台湾国际刑警及时出现,你说不定真被他们乱枪打死。”
他微微苦笑,心底一阵说不出的酸涩,“你不是说过吗?英雄难过美人关嘛。男主角本来就应该不顾一切去救女主角……”
她截断他的话,“可是这是现实,不是电影。”
“我知道。”他的苦笑更深了。
而她深深睇他,水眸逐渐漫开朦胧薄雾。
薄雾掩住了她眸底的情感,教他怎么也辨认不清。
半晌,她忽地掩落墨睑,继续收拾的动作,“我先去洗一洗保温壶,等会儿再进来。”一面说,她一面起身。
燕乔书赶在她拉开门扉前喊住她,“等一下,若悠。”
“……什么事?”她没有回头。
“那天……在飞机上,”他犹疑着,几次要自己停止追问,却又忍不住想厘清一切的冲动,终于,他深吸口气,“你是不是吻了我的脸颊?”
“你在作梦吧!”她只这么淡淡落下一句,转开门把迅速离去。
留下他怔然望着那扇掩去她倩影的白色门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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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背靠门,微微憔悴的容颜扬起,羽睫一眨,坠下两颗晶莹泪珠。
哭什么呢?乔书已经醒来了,没事了,还有什么好哭的?
江若悠拚命地在心底对自己说道,可泪水却不听话,依旧热热烫烫地滚上她眼眸。
她甩甩头,索性让它们流得更痛快。
为什么不能哭呢?她差点失去他了啊,若不是老天垂怜,她也许永远再也见不着乔书,永远看不到他微笑时,颊畔两个若隐若现的酒窝。
为什么不能哭?在她绝望地以为自己将永远失去他时,他忽然奇迹性地苏醒了,一展开眼睑,便对她绽开一个微弱却绝对可爱的笑容——一个教她差点当场崩溃痛哭的笑容……
她是喜极而泣啊,不行吗?就算以后每一回她想起这件事都无法克制地哭上一回,她也毫不羞愧。
江若悠想,深吸一口气,一面伸展衣袖抹去脆弱的眼泪,一面迈开坚定的步履。
是的,她毫不羞愧自己因此而哭泣,唯一必须克制的是,她绝不能在他面前掉泪。
不能在乔书面前哭,他会心软的……他是那么温柔的一个男人,肯定受不了她的泪水。
如果在他面前哭,他会心疼她、安慰她,在不知所措之际只能将她紧紧拥入怀里,让自己的胸膛紧紧贴着她湿润的颊……
她不能让他那么做——她很明白,如果再一次被他抱入怀里,她便会忍不住对他倾诉感情的冲动。
那会吓坏他的!
她的表白肯定会吓坏他的。
她可以想像到他茫然而惊慌的表情——一个他从来只当她是好朋友的女人居然开口说爱他!
他能说什么?微笑着说自己很荣幸吗?
不,他只会尴尬,不知如何是好,在百般思量后,终于半坚决半犹豫地一拍胸脯,决定发挥好友的义气娶她……
她不能让他那么做!
他理想的娇妻典型与她差了十万八千里远,应当是又温柔又体贴又细心又甜蜜——绝不是她这种莽莽撞撞的女人。
她配不上他,勉强他发挥骑士精神只会让两人事后都严重后悔。
所以她必须好好隐藏,绝不能让他有机会发现自己的情感。
在他面前,她只能笑,不能哭。
只能笑,像从前每一次送别一样,笑着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朦胧视界——☆☆☆
“你明天要回维也纳了吧?”她问,水红的唇微微扬起,荡开迷人的浅笑。他回去她很开心吗?
燕乔书望她,心情像打翻了调味瓶,五味杂陈。他咬着牙,半晌,才自唇间一字一句迸落嗓音,“嗯。我老妈打了好几次电话来催,骂我受了伤也不让她知道。还有我姊,好像跟我姊夫闹离婚,前阵子也回因斯布鲁克去了——”他顿了顿,“这两个女人天天急着要我回去,非确定我没事才放心。”
“你是该回去让她们看看。”江若悠点点头,“她们这几天肯定担心死了。”“是啊。”
“我明天就不到机场送你了,不好意思,我还得上班。”
“没关系,我又不是不认识到机场的路。”他半开玩笑。
她却没有回应。
气氛忽地沉寂,两个人不再说话,仿佛各自陷入沉思,好一会儿,江若悠总算首先打破僵凝的空气。
“对了,那个警政署长不是要颁给你什么奖章吗?”她半开玩笑,可不知怎地,微笑看来有些勉强,“他不是一直赞许你帮助台湾缉毒有功,还说台湾十分需要你这样优秀的缉毒人才。”
“奖章有什么用?不如给钱实际。”他撇撇嘴,“这回为了扮演富家少爷,我可是耗尽本人那一点点微薄的资产了。”
她没说话,凝归他许久,“听署长说你父亲临终前就是在追查安非他命流入校园的案件?”
“……嗯。”他沉声应道,神情忽地黯然。
“他告诉我你父亲当时因为心力交瘁,所以才忽然心脏病发……”
“他会心脏病发是因为我!”他忽地截断她的话,语气激动而自责,望向她的湛眸幽微着痛苦的沉暗。
江若悠吓了一跳,“为什么?”
“想想看,一个个性严肃刚强、充满正义感的老人,在发现自己的儿子也吸过安非他命会怎样?”
“你——”她不敢实信,“吸毒?”
“……只吸过一次,是那些一块在社区打球的朋友要我试试的。我就吸了那么一回,”他垂下眼睑,语音低微喑哑,“可就这一回,注定我一生后悔——”“乔书——”她轻唤着,在听出他的嗓音梗在喉头时,心脏重重一抽。
她知道他哭了,虽然他低垂着脸,不敢让她看见他的表情,可她知道他眼眸现在是红的。
他只是拚命强忍着,不愿在她面前示弱。
傻乔书!他们是这么多年的好朋友,他又何必怕在她面前流露脆弱的一面呢?当年他父亲逝世时他又为什么不肯让她分担这些痛苦呢?为什么要一个人藏在心底这么深、这么久?
这个笨男人,简直笨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