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什么?我这个人一向很谦虚,我说过的,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做到‘为善不欲人知’这点,这是我对自己的坚持,这样说起来在这方面我还真是有点固执。"
薛无瑕用眼神微笑,含蓄地啜了一口茶;红绢不以为然地将眼光瞥向别处;薛文则是很艰难地抑制自己想把他一拳挥上天的冲动。
"那就请表哥开始吧!"僻无瑕客气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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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从原本的照在凉亭顶端转而斜射入凉亭。
薛无瑕得靠着不断喝茶才能让自己的眼皮优雅地继续张开,红绢则老实不客气地做她的替秋大梦去了,一旁的薛文早已忍不住地打了上百个呵欠。
"你知道,我的武功是很不得了的,我有好几位高深莫测的师父,还拥有最上乘的轻功,我能飞檐走壁,更能伤人于无形……"
"关于这一点,表哥你已经重复了很多遍了。"薛无瑕终于忍不住很委婉地提醒他。
这个故事的开端实在是人冗长了,对于无关紧要的细节童善做了巨细靡遗的描述,最引人入胜的重点却一个字都还没提到。
"关于茶楼的地形,你所喝茶的那个房间,那个茶楼老板的长相,以及他的伙计们乃至于一些渴望与你认识,你却坚持保持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那些官显贵们,我想我都已经从你一再的描述中知道得很清楚了,你能不能干脆跟我们说说,你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把在茶楼调戏卖唱女的那个败类给打发走的呢?"
"说到这个,就不能不提到庄记布行的老板,那个势利眼的庄老板,虽然一肚子肥油,但是他的布庄可大了,他有着各式各样的布料,有大食的,波斯的……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庄老板刚好知道我在楼上喝茶,也知道我一直是个深藏不露的人,于是他打算上来请求我出手严惩那几个恶徒。但是表妹你知道,我的武功是很不得了的,我得到好几位高深莫测师父的真传,我又拥有最上乘的轻功,说到我的轻功,就不得不提到我一直不想在众人面前显露的蜻蜒点水……"
薛无瑕又喝了一口茶,她似乎也知道了这个关于武功高深莫测的表哥,严惩狂徒恶霸的故事,其结局很显然的就是没有结局,所以她的表情已逐渐无法维持一贯的优雅。
"让我来猜测一下表少爷最后是用什么方法严惩那个恶徒的好了。"打了好几个呵欠的薛文决定将大家从这场折磨中解救出来。
"什么方法?"他的一句话立刻引起了薛无瑕极大的兴趣。
"他只用两根筷子就结束了这整件事。"
"两根筷子?怎么做到的?"这是红绢的声音,她是被薛文充满磁性的声音唤醒的。
"表少爷将他正在食用的两根筷子从他的雅房窗口往楼下射去,两根都深入桌面,足足有这么深。"他用两手比出一段让人吃惊的深度。"一根就插在那个恶徒企图伸向卖唱女的脏手前面;另一根则在那个恶徒准备跟着行动的另一只手上面,然后从雅房传来表少爷低沉的警告声……"
"他怎么说的?"薛无瑕和红绢几乎异口同声。
"‘下一次,这两根筷子就不会只是插在桌面上。’表少爷,我说得对吧?"他笑着问。
"当然,我一向都是这样说的。"奇怪,这句话相当耳熟呢,在什么地方某人曾跟他这么说过呢?
"啊,真是太有魄力的一句话了!想不到耶,真不像表少爷会说的话。"红绢的语气包含的是更多的嘲笑。
童善从鼻孔里冷哼。
"哼,我让你意想不到的事情可多了。"
薛文的这一段结尾虽短,却深具吸引力,比起之前童善念经般的翻来覆去实在是精采太多了。薛无瑕的眼神异样地闪烁着,她飞快地瞥了一眼对面倚着栏杆随便站着的薛文,似乎想问些什么,最后她低头摆弄着她手中的茶杯。
"表妹,你知道我这个人其实是很谦虚的,我做过很多类似这样的事,而我一向不喜欢把这种事情拿出来炫耀,毕竟那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而我几乎每两三天就是做一次这种事,你知道,我的武功是很了不起的,我的师父都很高深莫测,他们经常告诫我……"他的声音忽然停止,因为薛无瑕正抬起脸,她的表情看起来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你说的这件事应该是你的公子做的吧?"
"咦?什么?什么公子?"童善摸不着头绪地问,很快他便发现薛无瑕的目光是略过他直接看向身后的薛文,他不禁当场气结。
"我不明白小姐的意思。"他看着地板闪躲着这个话题,因为他并不想正视薛无瑕的眼,他知道她语气里的崇拜意味着什么,这令他感到很不是滋味,那完全是针对另外一个人而发的──他所对她讲述的真正的自己。而这样的结果完全背离了自己当初的设定。
"你不用明白,我自己明白就好了。"说完,她神秘地笑了。
"表妹,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公子?"受不了一再被忽略,童善不得不再问了一次。
"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她眼神一亮,似乎想起了某件重要的事情。"表哥,也许你也认识这位喜欢行侠仗义的公子,你也经常在江湖上走动的不是吗?"
童善的精神回来了,他是很想装得很谦虚,偏偏他一开口就往自夸自擂的方向走。
"表妹,你必须说得更清楚些,你知道,我是个阅历丰富的人,我南来北往到处行走,当然认识各式各样的人……"
"就是薛文之前服侍的那个公子,他也跟表哥一样,武功高深莫测,喜欢暗中出手教训一此市井无赖。"
薛文暗中皱眉,童善哪配跟他并列?他是武功高深莫测,而童善呢,正是那位他经常出手教训的无赖。
"是吗?"童善斜眼看他,突然问了一个很唐突的问题:"既然你有公子,为什么还会到这儿来当薛府的长工呢?那你之前那位公子怎么了?"
这正是薛无瑕一直想问的,她比较有兴趣的是后面那一句。
"这个……嗯……他……因为……因为家里临时遭遇重大变故……所以……"
他被童善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支支吾吾,从来没有如此语塞的他,实在很想拿童善的头去撞凉亭的柱子。
"啊,原来是这样,家道中落了……"薛无瑕很快地替他补上这句,而且完全不怀疑地就相信了。这位喜爱行侠仗义的公子,他可怜的遭遇立刻引起薛无瑕丰富的同情心。
"真是值得同情。"红绢托着腮道。
"是值得同情。"童善不怎么真心地附和着。"不过我所不明白的是,既然你家公子……我们姑且相信他真的是家道中落好了,为什么你没有继续留在他身边呢?"他顿了一下,换上另一种尖酸的口气。"做为一个下人,不能与主人同甘共苦,你的忠诚度值得怀疑。"
"你这样说真的是太失礼了,表哥。"不用薛文开口,薛无瑕急切地替他辩解:"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继续活下去的,薛文这样做没什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