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好看,但是——”
“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找人把我化妆成这样。我不要一脸病容地上天堂。”
陆义脸上顿时毫无血色。莉玫替他们父女感到难过。
“我答应你我现在不会用这些化妆品,”萝菱说。“连口红都不擦,虽然我很喜欢。但是……万一。答应我,爸爸。”
“我答应你。”他的声音沙哑而不自然。
萝菱伸手拍拍他的膝盖安慰他。“你可以把化妆箱收走,藏在一个只有你知道的地方。”
他把她从轮椅抱到他的大腿上,默默不语地把脸颊靠在她的头顶上。“你要很久很久以后才会需要它们。”最后他说。
“我知道。”但她的眼神却流露出不同的想法。
她看来有点疲倦。他摸摸她的脸颊。“想不想躺一下?”
“把我放在躺椅上,”她说。“有部我想看的电影。”
佩妲过来帮忙推轮椅和氧气瓶,好让陆义能把萝菱抱到躺椅上。他用薄被盖住萝菱的腿,佩妲调整靠枕,让她舒服地靠坐着。
“好了,”她往后靠在靠枕上。“这样看电影最舒服。”她狡猾地看他一眼。“是一部文艺爱情片。”
他已恢复泰然自若。“你会把我的头发气白。”他故意皱起眉头。“文艺爱情片。”
“里面还有床戏。”她淘气地补充。
“不要说了。”他举起双手作出抵挡状。“我不要听。做爸爸的只能忍受这么多。跟詹夫人说再见,我们就不打扰你看你的文艺爱情片了。”
萝菱伸出手。“再见,詹夫人。今天真好玩。你还会再来看我吗?”
“当然会。”莉玫心疼地微笑道。“跟你见面很愉快,小姐。你爸爸很幸运有你当他的女儿。”
萝菱抬头望向父亲,再度流露出早熟的眼神。“幸运的是我。”她说。
他亲吻她,摸摸她的小脸,带着微笑转身离去,但他抓着莉玫的手却用力得快把她的骨头捏碎。
离开女儿的房间后,他硬咽地说:“天哪!”他弯下腰,双手放在膝头,大口深呼吸。
莉玫本能地伸出手想安慰他。她犹豫着,手停在半空中,然后轻放在他的背上。
片刻后,他站直身子继续往前走。等抵达图书室后才再度开口说话。“有时我真的无法承受。”他说,声音仍然有点沙哑。“对不起。我没想到她——我尽量不让她知道她的病情有多严重,但她太聪明……”他没有把话说完。
“她得了什么病?”莉玫柔声问。侧桌上有一瓶烈酒和酒杯,她倒了一大杯给他。他二话不说地一饮而尽。
“毛病太多了。”他转动着手中的空酒杯。“她的心脏有缺损,只有一个肾,还有囊性纤维变性。囊性纤维变性对她消化系统的影响似乎大于对肺脏,否则她可能已经——”
他语不成声,吞咽了几次后才能再度开口。“新药虽然有帮助,但她还是难以吸收到所需的营养。她经常进食,但长不大,体重也不增加。生长只有加重她心脏的负担。心脏移植是不可能的,因为她有囊性纤维变性。”他苦笑一下。“找到合适的心脏几乎是不可能的。她的身体只能接受儿童的心脏,但儿童捐心脏非常稀少。她的血型又是A型阴性,这使找到合适心脏的机率降低到接近零。即使有这样的心脏出现,医疗机构仍然认为健康的心脏不应该浪费在一个……还有太多其它毛病的人身上。”
莉玫无话可说。空洞的鼓励和虚妄的希望对萝菱的病情并没有帮助。
“多年来我一直努力在黑市找心脏。”他视而不见地凝视着酒杯。“我投注大量金钱在囊性纤维变性的新疗法研究上。只要有办法治好,她就有机会。”他激动地说。
她恍然大悟。“这就是为什么你——”她突然住口,不需要把话说完。
他接口道:“当军火贩子?是的。我必须在短时间内弄到大量金钱。我在毒品和军火中选择了军火。如果任何能够增加她活命机会的方法出现,无论是新疗法或合适的心脏奇迹似地出现,我都必须立刻准备好现金。那些研究也非常花钱。”他耸耸肩。“她是我的孩子,只要能让她活下去,就算出卖灵魂给魔鬼我也愿意。”
她早就知道他不单纯。除了职业以外,他似乎是个正人君子,好象他把生活的公私两面完全分隔开来。他做的事令人憎恶,但动机却是出于对女儿的爱。她为他和萝菱心痛。
“萝菱的母亲呢?”
“她是……昙花一现的恋爱对象。她想要把孩子拿掉,我说服她把孩子生下来。我负担她怀孕期间所有的开销,事后还给了她一大笔钱酬谢她的辛劳。我想她连看都没有看过萝菱。医生告诉她孩子可能活不了时,她就离开了医院。我把萝菱从医院带回家来。
“虽然当时我小有家产,但那些钱不够维持女儿的生命。别用那种心碎的眼神看我,亲爱的。我不是英雄豪侠也不是悲剧英雄,我冷酷无情、讲究实际。我唯一真正的弱点是我的女儿,她是我的克星。你也看到了,她对我有时会相当无情,那一点无疑得自我的遗传。”
“心碎是为她,不是为你。”莉玫尖刻地说。“这是你自己做的选择。”
“我说过我还是会做相同的选择,你可能也会。”他注视着她,唇边挂着讽刺的笑容。“除非事情发生在你的孩子身上,否则你永远不会知道你会怎么做。”
凭良心说,她无法反驳他。虽然不赞同他的方法,但换作是她,她也会竭尽所能地挽救她孩子的生命。
他放下酒杯,活动一下肩膀。“我有上百个客人在等我,”他说。“我也许该开始尽主人的责任了。但我想让你认识萝菱,了解我的那一部分。谢谢你花时间指导她如何化妆。我对那方面一窍不通。”
“你怎么可能懂?”想到萝菱希望自己死的时候漂漂亮亮,莉玫的心又碎了。
“我不准你哭。”
她挺起胸膛。“我没有哭。如果我要哭,你也阻止不了。”
他举起双手。“我认输。我们走吧!”
一出他的私人厢房,就有个高瘦的金发女子朝他们走来。“我很不愿意打扰你,”她一口纯正美语地对龙陆义说。“但出了些小状况需要你处理。”
他点点头。“莉玫,这是我的秘书史嘉娜。嘉娜,这是詹莉玫。”他转向莉玫。“容我失陪了。”
“好的。”莉玫看着他走下楼梯,嘉娜紧跟在他后面。她留意了一下他往哪个方向走。他的办公室一定在一楼,而且是在西厢。
她同情他和萝菱,但那不会妨碍她去执行任务。
她若无其事地往相同的方向走,但等她穿越中央的大玄关时,他已不见踪影。他们进了西厢的某个房间,但她不能打开每扇房门察看。
至少她现在知道他办公室的大概位置。她要设法叫他带她参观一楼,到时他一定会指出哪一间是他的办公室。
强恩明天就会到达。如果她已经知道位置,他们也许可以在明天晚上就安装窃听器和复制龙陆义的档案。
期待使她情绪高亢。强恩明天就到了。
第七章
强恩在晚上十点左右开车抵达龙陆义的庄园。灯火通明的别墅在几英里外就看得到。他在围墙外的大门前停下车,一个制服警卫出来用手电筒照亮强恩的脸,询间他的名字,要求他出示证件。强恩一言不发地从礼服口袋里掏出证件,但没有开口报出名字。警卫锐利地看他一眼,然后退开一步用无线电对讲机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