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暗杀他。”他别过头,不看她。
她倒抽一口气,未曾预料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多久以前的事?”白奇从没有将这些威胁告诉过她。
“一年前。”
“很好。他培训你的耐心及保密的决心,真让我感动莫名。”谢绮红了眼眶,一阵头晕目眩让她连站立都嫌无力。
“你还好吧?”黑凡跑到她身边,想撑扶她。
“不要你管!”她赌气地一挥手,整个人歪歪斜斜地倒入沙发中。
黑凡为她倒了一杯水,就摆在她面前的茶几上。他望着她的眼神,与其说是怨恨不安,倒不说是有些嫉妒与内疚--在那一刻到来前,至少让他为她做些什么巴。
“难怪他昨晚烂醉如泥。”黑凡轻声地说道,在茶几边坐了下来。
“不可能。”她断然否绝。白奇对酒类的自制力向来连圣人都要嫉妒。
“他醉到连我出门,也只看了我一眼,而没有力气交代任何事情。所以,我才会完全不知情到你这里来。”
“醉死活该!”谢绮冲口说道,随即懊恼地闭嘴,用手摇住自己的肚子。小家伙,别踢了!我不骂你爸爸就是了。
谢绮望了黑凡一眼,他惊怯地连与她对望的勇气都没有。她顿时觉得自己像个恶巫婆。
“当别人的替身是什么感觉?为了钱,为了权势而抹杀自己是什么感觉?”很好,她再继续尖酸下去,肚里的孩子一定可以当选民意代表或立法委员。
“当你有更重要的事摆在前方时,那些感觉都不会有感觉。”
“你既然是暗杀白奇,为什么又愿意被他利用?”
“我们是各取所需!!”他激动地直起身子反驳着她:“在暗杀白奇之前,我找
上的人是王耀隆。不过,一直到遇见白奇提出了这个计划,我才有机会。”
“多行不义必自毙。王耀隆决计也没料到你们会来上这一招。”她低喃地说道,不解地抬眼望着他:“和你有仇的究竟是白奇还是王耀隆?”
“我大哥是向志安!这个理由足够了吗?”向志平握紧拳头,激愤地瞪着她。
谢绮捣住自己的唇,再也说不出责难的语句,因为忙着红眼眶的她,已经掩不住眼中的水光。因为她还记得那个为小曼折纸鹤时笑声爽朗的向志安,因为她还记得向志安的憨实与热情,于是一切的复仇便全染上了感伤。
泪眼间看着他带着怒意与心恸的表情,她恍惚以为见到了那年在海滩边的白奇。
许多时候,伤心或者会远离,但绝不是遗忘……
“对不起--”她还是滑落了一颗眼泪。
“很久以前,我就不哭了。”他面容僵硬地看着她的泪滑落,沉着声说道:“这世界太现实,要不就踩在别人脚上,要不就是任人践踏。”
“所以你的画才会充满了那么浓的黑暗与忧伤。”
“你真的懂我的画吗?”他嘲讽地一笑,望着她的眼神凌厉得一如最善妒的女人:“你是最不能懂我的!如同我不懂在你应该为着白奇的活着而欣喜若狂的时候,你却夹带了怒气想把他碎尸万段!”
“欣喜若狂?我被骗成这样,还要欣喜若狂?”她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你有什么值得忿怒的?”他纤俊的面容披上一层恶煞之气,那忿怒是要张牙舞爪起来的:“你的丈夫费心欺骗你、串通外人,难道不是为了你吗?如果不是你一张说不了谎的脸,他何需如此煞费苦心?他为什么要离开运海帮?难道不是为了你和女儿吗?你知道心爱的人离开,却永远不会再回来的感觉吗?你究竟懂不懂吗?”
向志平的音量愈益拔尖,身子情不自禁地倾身瞪着谢绮。
谢绮摇摇欲坠的身子转身投入沙发之中,慌乱地把脸埋到手掌中。
那类似白奇的脸指控着她的无情。白奇是用这种心情看待她的吗?
但,尽管脸庞捣得更紧,那忿怒的男音还是从耳朵渗入心脏,刺杀着她的心。
“白奇设计这些事情时,要花多少精神、用多少心思吗?一个人要承担这些压
力好受吗?假装一个死人,是很快乐的吗?”向志平疾言厉色地说道。
“闭嘴!明明做错了事,就不要找藉口!”她猛抬头尖声说道,只是泪流满面的脸庞破坏了指责的效果。“你们全都是一丘之貉……”
她无法反驳黑凡的话,却不甘心“认错”。
她该认什么错!是白奇欺骗在先。
“哼!你的任何高姿态都唬弄不了人。怒气一过,只要白奇多花些时间,你还不是会乖乖回到他身边。当你幸福快乐的白太太。”向志平的手指颤抖地指控着她。
谢绮心虚地咬住唇,因为即便在这种火冒三丈的时候,她也知道他说的是事实。白奇的用心,她全都知道,她只是还无法若无其事地原谅!
“女人。”向志平忿忿不平地踢了下沙发。
他不甘心!为什么这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女人,可以生活在被爱的幸福中。
被他瞪的有点发毛,谢绮搓着自己的手臂。向志平和他哥哥完全不同!
这人假扮“黑凡”时,至少还客气一些,她不自觉地抱着自己的双膝,研究起他的表情来,而问句就这么从嘴里冒了出来:
“你在感情上受过伤?否则怎么这么愤世嫉俗?”
“那不关你的事。”光凭着她一脸的同情,他就永远不会后悔自己今天的决定。
“你干扰了我的生活,我至少也该礼尚往来偷到一些讯息--”
“你以你是谁!可以随便质问别人的过去吗?那家伙没说错,你个性单纯得连孩子都要嫉妒。”咬牙切齿。
“不想说就别提,我不会强迫你。还有,请不要用包装过的言语,拐着弯来骂我白痴。”她不服气地昂起下巴。
“你是那种一直被幸福包围的那个人。”
“我也经历过许多失去。”父母的骤逝,至今仍是心中的阴影。
“无论经历过多少次失去,你总是可以确定你身边的人会永远爱你。”他握拳的指节变得青白,咄咄逼人地逼问道。
“你这是什么谬论!不管我在任何环境下经历失去,只要我的心仍有感觉,我
就会痛苦、我就会难过。你太偏激了!”吼完,谢绮拧着眉,脸色青白地捣着自己的胃。
她现在不想和谁针锋相对,那大伤元气了。她想休息。
“是啊!也许你还比较希望白奇干脆真的死了,因为你比较擅长扮演可怜兮兮的幸存者。”他朝她走近一步,若不是她太不舒服,她该注意到那眼神的狂乱。
“我擅长扮演什么角色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一直是幸福的,那又怎么样!至少我正一直学习着不让过去的阴影来妨碍我的生活。”她捉着自己发恶的胃:“我不能预测我未来的每一天,所以我更要努力地过好每一个今天。”
那她现在在做什么?把手边的幸福再推出去吗?
谢绮猛地看向天花板那头的监视器 她要去找白奇!
“我要谢谢你。”她平心静气地说道。
“我不要你的谢意,你没资格拥有这些的。”他阴沉的目光浏览过墙上一张张和乐的家庭合照。
“伤心难过还要有资格?”这人真怪!不过,她不想再和他起冲突,她现在只想赶快送客,然后找到白奇。她有好多话想和他说。
“有人连伤心难过都不能名正言口顺。那个人没说错,你因为太多人的骄纵而天真蠢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