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澄一直站看,集中目力,在黑暗中搜索。
良久,仍不得要领。
郭清均匀的鼻息,似乎不住的给穆澄重大的压力。在下一秒钟。他都可以吁一口气,就自睡梦中转醒过来。
穆澄胸口的翳闷又骤然出现了,一股酸气自喉咙无端的呛出口来。
这是一个警告,或许发自子宫内的一个胚胎,给予母亲的警告。
他要穆澄尽快想办法。
穆澄大着胆子,向床头走前了几步,隐约看得见郭清的脸。
他实在绝不难看,非但不难看,且无可否认地是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一个英俊人。
太可惜了!
穆澄为郭清难过,更为郭清的母亲难过。
为了这个儿子。穆澄差不多可以肯定郭清的母亲承受的苦难决不比她的儿子少o
一出悲剧之内,不一定有为非作歹之人,但一定没有幸福的脚色。
现在是几点钟了?穆澄想想还有多少时候她可以下手呢?
床头放看一个闹钟,且闪看夜光。穆澄瞥了一眼,已经是凌晨二时多。
就这一瞥,使她喜出望外,那闹钟的旁边不正正是一串钥匙?
天!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穆澄有看狂喜。
那串铁匙像在黑暗中发看亮光似,能一刹间燃亮了她的心。
多少天来,由于失望绝望,以致于不敢想像有逃回现实的念头。如今,一切都成过去,她就要回航,重投现实生活的怀抱了,穆澄喜不自胜。
她快速地伸手过去,抓紧了那串钥匙,然后,猛地回头,发足狂奔。
就因为她的动作过猛,发出了微微的声响,把郭清惊醒了。
“站住,谁?”
郭清整个人跳起来,发现穆澄已冲出睡房去,他立即追赶。
穆澄正走落楼梯,回头看到郭清那张苍白至极的脸,心上一惊。脚下虚踏了一步,整个人在一刹间失去重心,就直滚落楼梯。
当郭清把穆澄扶在怀抱中时,穆澄的小腹疼得不住在抽动,眼泪直滚出来,额头上白果似的汗珠源源不绝的渗看,根不不能停止。
“你怎么样?”郭清急嚷。
“痛,很痛!”
郭清放下了穆澄,站起身去,先扭亮了客厅的灯。再回去把穆澄扶起,放到梳化上去。
郭清才安置了穆澄,一回头,就大吃一惊。
从搂梯口穆澄跌下之处,一直至梳化,都是血迹。再留心一看,穆澄的裙子。
一大片的湿濡,尽是血红。
不是摔倒了,或擦破皮实那么简单。
穆澄一直抱看肚子在呻吟。
脸色已经如同白纸,连眼神都有点散漫。
郭清推着穆澄的手,情急至极地问:
“你觉得怎么样?”
“痛,……不能再动了……好痛……。”
穆澄挣扎,不住地抽动着身躯,那一脸苍白的肌肉开始扭曲,五官都变了样子,整个人分明在极度的折磨之中。
郭清吓呆了。
“让我死……让我死……!太痛!”
郭情说:
“澄,你不要死,你不要,我不可以让你死,我不能没有你!”忽然郭清站起来,说:“你等等,我去找医生!”
郭清把穆澄平放在梳化上,立即冲出门去。
穆澄真的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小腹像有把小刀在不停地割切皮肉似。
且她清楚地觉得下体在不住流血。
一种绝望的情绪把她整个人笼罩着,在这一刻,千真万确,生无可恋,不如归去!
她想叫住郭清。不要去找医生了,没有用的,她这就要死了。
在她离开人世间之前。最低限度有一个全心全意对她的人陪在身边,也算是一重安慰。
且别管这人是谁。
穆澄转脸望向大门。
第十四章
大门开着。
的而且确。肆无忌惮的开着。
是刚才郭清情急地走出去,而忘了把大门关上。
一个念头闪过,随即支撑着穆澄站起来,跌跌撞撞的直冲向大门,再冲出花园,再冲出花园的栏栅之外。
下体的血,跟眼里的泪、额上的汗,依然汨汨而下。
穆澄不顾一切,急步的跑,向前跑。
她无视周围的环境,那似乎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路,久不久,有一盏路灯,发出微弱的灯光,使两旁的树更似幢幢的鬼影,令人心更慌更寒更乱。
穆澄无暇他顾,她把身体上每一分力量与精血,都抽调到两条腿上,发狂地奔跑。
直至一声巨大的雷响,在穆澄的头上发出,她呆住了。
滂沱的大雨就在这一刹那间下起来,穆澄被浴在狂雨之中。
她好像是泥做的一个洋娃娃,至此,被雨一淋,登时崩溃,变回一堆烂泥。
穆澄再回复知觉时,依然是一室的白。
她缓缓的张开眼晴,再闭上,泪水又自眼角沿沿滴下。
还是被捉回去了。
半生从未想过自己会痛恨起白色的睡房来。现今所有白色的东西,都令她讨厌、恐惧、憎恨。
难怪说鲍参翅肚天天吃,一样会厌。
人生不能只要幸福,不要苦难;只要欢笑,不要眼泪;只要成功,不要失败。
唯其有了苦,才知道甜之可爱。
穆澄太愿意从头再起,重新为人。
她不要被囚禁在这个了无色彩、了无生气的白色笼牢里。
她低声呼喊:
“求你,让我走,让我回去!求你,放我!”
“澄,你已经回来了,请放心,你已经回来了!”
这是谁的声音?
那么的熟识而又陌生。
穆澄睁开眼睛,以为又在造梦。
怎么见到母亲呢?
“澄,你且看看,诗瑜也在你身边!”
穆澄再度睁开眼睛,果然见着两张带看两行热泪,哭笑难分的脸孔,由蒙糊而至清晰。
她伸手去摸对方的脸,轻喊:
“妈?诗瑜?”
两个女人一下子都忍不住伏在她的身上,痛哭失声起来。
这些哭声,唤醒了穆澄,她真的回来了,回到现实世界来了。
“这儿是什么地方?”
“医院,澄,你晕倒在郊区的公路旁,被开过那儿的一辆货车看见了,载到医院来。”
母亲说。
“澄,不用怕!恶梦已成过去!那人已经落网!”
“谁?”穆澄一下子想不起来,随即才记起:“是郭清吗?你们把他怎么样?”
“警方把他带走了。他们一发觉你是失踪的那位女作家,立即在周围展开调查,郭清因而被捕。”
“现在呢?他怎么样了?”
穆澄竟然由衷地关心起郭清来。
她不能解释这种感情,只是她从没有觉得郭清是一个坏人。
世界上的坏人,多着呢,并不是他!差太远了。
“澄,不要再问他,他已经消失,他已经不存在。你要活过来,好好的活过来!”
母亲握看她的手,把她的手送到唇边。
穆澄点点头,自语道:
“我已经回来了,好,重新为人,从头开始!”
“澄,我先回去了,祖荫刚来了。”方诗瑜说:“还有几车子的话,来日方长,我们再谈。”
“诗瑜,我跟你一起走,下午再来看她!”
母亲与诗瑜一走开,穆澄的视线就接触到陶祖荫。
她当然还记得,这个男人正正是她的丈夫。
“祖荫!”她跟他打招呼,一切如常,从来如是。
“你觉得怎么样?警生说,不会有大碍,身体会很快复原!”
穆澄点点头。
夫妇二人在重劫之后,竟无衷曲可诉,两人都缄默,一室静谧。
他们显然的比以前更陌生。
“警生有没有告诉你什么?”祖荫问。
“没有。我刚转醒过来,然,精神还算好的。”
“你知道你已小产?”
“嗯!”穆澄微微惊呼。
她不知道,她根本连自己怀孕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