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宝一接听,才想起他答应过在回家之后给尤枫打电话。
“尤枫,对不起,回家来后发觉方力不见了,我们正在着急,没有记起给你找你要的书。”他把情况简略说了。
“我能加盟你们的侦察队伍吗?”尤枫便说,“我马上来。”
“连警察都不受理,往哪儿去找他呢?”“我们兵分几路。
我开车和你去尖沙咀碰运气,另外我通知在电台工作的朋友通过广播,把方力的消息传出去,只要有人看到方力,就会给电台打电话,电台再通知我们。”
事实上,尤枫还通过一个计程车司机朋友,托全港九的计程车司机留意方力的下落。没想到,尤枫年纪轻轻竟开得一手好车。
车子在尖沙咀和尖东的闹市内一直穿梭,矫捷如龙。
汽车内的收音机正在播送着深夜节目,女主持人道:“各位听众,我是于桐,夜深了,如果你仍然不睡觉,一定是有心事。
我就知道今晚,最低限度有一家人睡不着,因为他们疼爱的小儿子,叫方力……”
“这个于桐,是我的中学同学,”尤枫说,“以前是班上最害羞木讷的一个,谁想到现在是城内出名的广播人,她的节目是王牌,听众多如繁星,为什么呢?因为一次挫折。”她说了于桐的故事,然后说:“文穷而后工,没有心灵创伤,心灵磨难,哪能激发灵感,创作出有血有泪的作品来?任何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结果都是灿烂的。”
尤枫的话听得人充满信心,殷家宝禁不住冲口而出:“尤祖荫先生如果早听到你这番话就好了。”尤枫没有作声。
“对不起,尤枫,我不该提起你父亲的事。”“是的,别提起,新痛犹在,新恨犹存。”
殷家宝默然。他想到尤祖荫是怎样死的。这跟他有着相当密切的关系。他看着尤枫美丽的侧面,忍不住问:
“尤枫,你会痛恨令你父亲走投无路的人吗?”
“任何人都会犯猎,所以我母亲教我,要会原谅别人。”
殷家宝微微松一口气,继续专注地听尤枫说下去。
“所以,我从来不记恨,只除了害我父亲自杀的那个人是例外。我对他有诛之而快的欲望,终有一天,我一定要为我挚爱的父亲报仇。”
殷家宝整个人像从天空中被推下去。
回到家,方力已经找到了,一个计程车司机在早上六时左右看到公路上的他。方力咧着嘴,非常兴奋地说:“妈妈,我上班了,看,他们奖给我的东西,送给你。”
樊浩梅一把抱住儿子,泪流满面。
17、步上正轨
殷家宝回香港一段日子了,还没找到工作。樊浩梅开始担心:
“还没找到工作吗?”
殷家宝知道自己不向母亲提供个满意的答案,她不会安乐。
母亲肯定已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了自己有隐衷。这是瞒不过去的。
要和盘托出,是万万不能的事。只可以采取折衷办法,把事件轻化淡化。想停当了,便说:“我在美国遭遇到很不公平的对待,跟上司生了执拗,彼此翻了脸,辞职之后,公司拒绝给我发推荐信。”
“是有种族偏见这回事吧?”“我不敢说没有。”“孩子,有些事千百年都不会变,我们没话好说,只有自行努力,把不公平的形势扭转过来。”
樊浩梅真的以为探讨了儿子的苦衷,不但上了心,且伺机去为家宝解决疑难。
机会到了,是李善舫在接受按摩时,自动提起的:“阿梅,那天跟你上我写字楼来的是你长子,对吗?”“是的。在美国做了几年,现今打算在香港定居了。”
“为了陪伴你?”“也不尽是。”樊浩梅决定乘机把家宝的委屈提一提,“他跟美国上司合不来,留在彼邦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早就该回来发展了,”李善舫立即回应,“我可以栽培他,让他跟在我身边任事,你愿意吗?”“那敢情是最好不过了。可是,”樊浩梅想起来了,“他的上司没有发给他工作推荐书。”
“这不成问题,我亲自给他打点一切就成了。”
殷家宝到宝隆集团去见工的过程是非常顺利的,李善舫听了他的兴趣与经验后,安排他在营运集团金融投资业务的宝隆投资公司任特别助理。在人事部填职员登记表时,没有人问他要有关的支持文件。殷家宝悄悄看到人事部经理在登记表末栏写上:
“推荐人,李善舫主席。”
世界还真是权力至上的世界。
殷家宝对工作十分有兴趣。他根本是金融奇才。李善舫对殷家宝也相当不错。求才若渴的今天,伯乐与千里马的良好关系是建筑在互助互惠之上的。正如李善舫向樊浩梅所说的,殷家宝一切已上轨道。
但他仍忐忑不安的一件事是李善舫和樊浩梅所不知的。他每分每秒都想念着尤枫,然而,一想起她,就听见:“我从来不记恨,只除了害我父亲自杀的那个人是个例外。总有一天,我一定要为我挚爱的父亲报仇。”
18、结交新朋
殷家宝有意逃避尤枫一段短短日子之后的一天,方明在吃早餐时,趁樊浩梅不在身边,就对家宝说:
“你不是说有兴趣认识我的男朋友,这个周末是时候了,我们到外头去吃顿下午茶,我把陶子行介绍给你。”
“为什么不让妈妈见他呢?她不是为你的归宿悬了心?”
“对。我就是怕她太执着太紧张,你知道妈妈是个保守人,把陶子行放到她跟前去,她就认定我非嫁他不可了。”
“你没有意思嫁他,”殷家宝没好气地说,“和他见面有什么意义?”
“我希望你帮我分析一下他的前途,这是我决定是否跟他发展下去的凭借,他是否有大作为,他服务的机构……”
“明明,我介绍你去一家猎头公司或顾问公司,他们的分析能力比我高。”殷家宝有点不高兴了。
方明不是不懂,但她坚持她的想法和做法。
“那些公司是要我付款才提供服务的,你是我的好哥哥,应该免费为我效劳。”
真弄得殷家宝啼笑皆非。
殷家宝坐在浅水湾酒店的茶座上,面对着方明和陶子行,觉得有点滑稽。他想起张爱玲的《倾城之恋》,少年十五二十时曾经情不自禁地羡慕范柳原和白流苏的邂逅,也只有浅水湾酒店这种环境才会产生这种爱情故事来。
如今的浅水湾酒店只余外貌空壳,婆娑的树影之下是超级市场和各式名店。坐在下午茶座上的情侣,怕也徒有爱情的外貌,其内充塞着一条条现实问题。
他微微叹一口气,或者他与尤枫坐在这儿,比较协调。
陶子行皮肤黝黑,高大,很扎实的样子,这种男人最低限度给人一种安全感。
“哥哥,子行的公司很快就要申请上市了,这事好吗?”
“如果实力够的话,集资进一步发展自然是可喜的事。”
“其实我们并不缺乏现金,”陶子行凝重地答,“只不过银行寻上门来,老板被说得有一点心动。凡是一窝蜂的东西,不见得从众是好事,每间公司都有他们独特的处境。”
“你们定了哪一间商业银行?”
“还没有,百乐集团的跟进功夫做得最贴最好。”
“他们非常的进取。”殷家宝说。
“这是礼貌,直率点说,他们是过分激进。”
殷家宝听出陶子行是个踏实的商人,对百乐集团的作风并不太习惯。他瞟一眼名片:“伟业发展有限公司总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