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哪儿去?”
“去找珙桐。”
“你是说那叫‘坐拥花魁’的花中之花?”高掌西兴奋地说。
“对,我们慢慢地找。”
雨实在下得还大,高掌西的球鞋早已经湿透,雨已渗到鞋筒里去,每走一步都发出了吱吱的声音。
高事西一想,说:
“慢着。”
然后,她停下了脚步,很自然的把手扶着了杨青的臂弯,另一只手就把鞋带解松了,再连鞋带沫地脱掉了。
“这样子更舒服。”高掌西说。
杨青不自觉地俯身拾起那双球鞋,把两条鞋带紧在一起,往肩上一搭。
“谢谢你。”高掌西说。
杨青一笑,答:
“那更要小心看路,别踏在石头上,会滑。”
他不期然地把视线往下望,留意着高掌西的一双赤足。
心想,这叫露茜的女入,不单有着好看且迷人的一双玉手,还有一双白净得可爱的脚。
女人的手及脚,原来是可以如此吸引,今男人暇思的。
杨青的眼睛一直老往下望,不知是为高掌西留意,不要她踩在滑石之上,还是贪看她的赤足。
一个美丽女人的赤足是性感的象征。
杨青的确是开始胡思乱想,幸好忽然的就在眼前发现了,可以把他心神慑住的东西。
他惊叫:
“唷,这就是珙桐。”
他这么一说,就解了困。
高掌西立即望去,果然见到了一蓬蓬的球状的乳白色花,在滂防大雨中被打得浑身抖动,那形态的柔美、潺弱、娇羞,无可抗拒地令人遐思。
“这就是珙桐?”
高掌西跑过去,顾不了下雨,抱住花就笑。
“很好看啊!”她说。
“是国家规定保护的稀有而珍贵的古老树木。”
“你是说,叫我别采。”
“如果你无所用的话,远观不是更好,何苦摧残它了。”
“对的,花也只有是长在树上才生气勃勃,才好看。”
“嗯!”
高掌西歪着头凝望着珙桐花,想了一会,道:
“真的是矜贵而优雅。”
“你不是说要给它另起个洋名吗?”
高掌西再细看珙桐树花的姿态,那么多的雄花围绕着一朵雌花,而成一朵双性花,色泽乳白,是纯情之中带着典雅,不见苍白,形如球状,更见体态圆润。这么的一种花,如果能象征排除万难,勇夺花魁的一段完美无缺的爱情,真是太棒了。
她忽然昂首望住杨青,兴奋而天真地说:
“我想到了。”
“叫什么名字?”
“叫情霸天下。”
“情霸天下”杨青重复地说。
“好不好?”
“甚好。很有时代特色,这年头的世界全是霸气霸道的,任何人一有条件,就伸张他的霸权,发展他的霸业。”
“例如美国?”高掌西很自然地答。
“你长住在该国,应比我更清楚。”杨青道。
这么一说,高掌西才幕然想起她的谎言来。对,她要记住,在这个男子跟前,她是在美国南部上生上长的露茜。
但她始终是中国人。
于是答:
“在他人檐下过,我仍不低头。看不顺眼的事多着呢,奥运就是一个例子。”
“多难兴邦,怕什么?”
高掌西笑了。
不论到哪儿去,跟中国人都谈得拢,始终是血浓于水。
“我们中国总有一天会财霸天下的,是不是?”高掌西问:“二十一世纪必定是东方世界,我们是睡醒了的巨龙,应验了当年法国拿破仑的预言。”
杨青没有回应。
“你不同意,抑或是你对外头的接触少?”高掌西问。
高掌西奇怪为什么谈得好好的,杨青忽尔有点无可奈何的表情。她问:
“你不赞成我对祖国的看法?”
“不是不赞成,只是感慨。到我们国家富强的一日,中国人很深蒂固、源远流长的思想作祟,不会为富不仁,五千年文化把我们栽培出要讲仁义道德的本性,自己跳不过自己的一关,有时就因此而吃大亏了。”
高掌西很惊骇对方有如此深刻的体会。
现世纪是无情的世纪、谁有情谁就输,准多情谁就输得更大更重更难以翻身。没有文化根基的薰陶与束缚,易于无情,只有霸业。
这些情状时高掌西而言,是太清楚了。
她望了杨青一眼,感慨弥漫全身,差一点点禁捺不住冲动,就要抱紧杨青,来个知己式的抱头痛哭。
人之相知,贵相知心。
原来在天涯海角遇到的一个陌生人,才有本领说出自己心头抑郁翳闷的根源所在。
那么的相逢恨晚。
不知杨青是否也意会到高掌西的心,他苦笑道:
“情霸天下是好名字,也是坏名字。名字起得现代化,也可能过时。情在现世纪里头难以霸天下,只是美丽的梦想,而非现实,;可惜的是,到中国富逾全球之日,我们中国人依旧会追求以情霸天下,那就是说,永远有危机。”
高掌西忽尔抱住了那蓬乳白的洪桐花,在雨中给它一个轻轻的吻,道:
“只有财富与霸权,我们中国人宁可穷。”
杨青目瞪口呆地睁看着这个画面,身边虽无摄影机,但这幅美丽至炫目,深刻至震粟的画面,已烙印在他的脑海之内。
高掌西和杨青通过一颗热炽的应属于中国人的心,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一整天,他们在黄狮寨巅,迎着暴雨,于迷蒙之中一步紧接一步的探索,别有一番世外桃源、疑幻疑真、似醉还醒的绝佳感觉。
偶尔,地上过分湿儒,怕滑倒时,高掌西会不期然地伸手握住杨青,彼此借助这么一个机会拖住了手,总要隔了一阵子,才互相醒觉需要适可而止。
雨没有停下来,渐渐的这场豪雨变得如此受欢迎,在高掌西与杨青心目中,再没有一丝地希望天会尽快放晴过来。
只消雨停下来,游人就会不绝,寨上风光再不是属于二人的专利。
他们在此刻,心灵上所拥有的宁静,就会被骚扰。
更大的不快还在于一有人烟,高掌西与杨青。已上的一个刚萌芽的旖旎的梦,立时间就会灰飞烟灭。
可是,人的愿望能否成真,在乎天,有甚于在乎人。
在黄昏入夜之前,雨慢慢停了。
这意味着这一夜将是他俩独霸黄狮寨的最后一个晚上
没有人会在入黑之后摸上黄狮泰来,就算高掌西与杨青,也得在赛巅全面投入黑夜之前,急急赶回小旅舍去,以免在路上发生危险。
他们的脚步加速了,直至小旅舍在雾中隐现,才舒了一口气,知道安全了。
高拿西叹一口气:
“回来了!肚子开始饿呢!”
杨青道:
“我们将吃一顿丰富的最后晚餐。”
说时带着笑声,和遮掩不了苍凉与不舍。
高掌西当然不能回答:
“我们后会有期。”
天下之大,两个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碰面了。
两天的缘分只能好好的享受过就算。
于是她只能回答:
“晚餐怎么个丰富呢?”
“来,随我来。”
杨青不期然地伸手拖住高掌西走了几步,忽又甩下了她的手,道:
“等一等。”
随即在通上旅舍的小旁,拨一簇绿草,再折了一簇无名的红花化。再重新拖起高掌西的手,快步跑回旅舍去。
“你折花?不是说花长在树十才有生气么?”高掌西说。
“花蕾不可碰,它活着的日子还长。这红花已开至灿烂,不拆白不折.还是给它最后一份欣赏与最后一番风光吧!”
高掌面笑说:
“前言不对后语,你很会自圆其说。”
“谁又不是了?”
说罢,两人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