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社会,笑贫不笑娼,谁也不会有长久不灭的兴趣去重提某人的往事。
“她曾经万念俱灰,现今只以女儿为重,算是得着一点生气。我相信,姑勿论是跟她共同管治伟力,抑或全面收购
过来,对她的分别不大。”
我们这就似乎不必再在这方面研究下去了。或许,我是太多心了,陆湘灵与青云的情缘老早巳了,如果还有任何藕断丝连的话,怎会毫不忌惮地在我面前提起?青云若不对我坦白,我又如何得知一切底蕴呢?
一宿无话。
我离美飞港的航机在下午启程。
纽约之行,得着个身分感情,生理心理上的愉快转变,竟是乐极忘形,连要到欧年银行去开保险箱一事,也置诸脑后。
我晨早让青云陪我赶到银行的保险箱部门去。真好,店部门的人根本不晓得我是谁,更不知父亲早巳去世,故此联名人之一签妥了纸,就把我放进保险箱库去。
我把父亲的这个保险箱打开,吓一大跳。
其内,空空如也。
只放着一个小孩于用的红蝴蝶发夹,以及一条颇为残旧,其上印有小白点的红丝带。还有一张宇条,分明是父亲的字迹,写了八个字:
珍之重之,永志不忘。
我呆住了。
这是什么童思?
线索吗?是寻找父亲红颇知己的线索吗?
我茫然地把这两件东西放回保险箱去,缓缓地锁上,再走出银行。
青云催前来,扶着我急问:“什么事?福慧,你怎么神情如此怪异?有什么事发生了?”
我不期然地把脑海中闪过的念头,讲了出来:“父亲大概有个私生女呢!也就是说,我有个小小年纪的亲妹妹。”
“福慧,你说什么呢?”
“青云,你不会明白。这是一个我还不曾告诉你的故事。”
骤然而来的发现,宛如春雷暴雨,震撼心弦。我初而迷惑,继而兴奋,禁耐不住长久以来的纳闷与私下推理,我如许急切地需要有个可信任的人,跟我分担一总的猜测、疑虑,甚而是惊恐,或愉悦。
青云,自是最佳人选。
我们急不及待的,钻进华尔街旁边的一间小咖啡店去,要了两杯香浓咖啡,开始讨论着这件大事。
第一次,我把父亲遗书的秘密告诉他人。青云非常细心而专注地听。他恍然大悟,这才知道原来程张佩芬一役,并不是我被动地为父亲的声名尽力,而是一出精采夺人的折子戏。
“青云,父亲不论在美、加、港三地均开设保险箱,只有这个开在欧年银行的保险箱,有我的名字作联签,会不会是父亲故意留下的线索,让我及早发觉,予以根查?”
“绝对有可能。”
“那个红色蝴蝶发夹子,以及红丝带,肯定是小女孩的用物,如斯慎重保存,除非属于父亲心爱人配用过之物。”
“也对,你童年时喜欢用这类发夹吗?”
青云的意思,是怕父亲不过钟爱我,而保留作为纪念。
这层顾虑,立即可以迎刃而解,因为,我小时候最恨红色,什么红鞋儿、红帽子、红袜、红裙,一定不肯穿,这个怪脾气传诵于亲朋戚友之间,都视作怪谈,哪有小女孩不喜欢红艳艳的颜色的?
并且,我自几岁大就剪一头短发,直直地垂至腮边,根本用不着丝带与发夹。
“那么,”青云再沉思:“会不会是你母亲童年之物,或甚至是瑞心姨姨所有?他到底钟爰过这两个女人!”
我细细地思索一会,答:“可能性很低吧?”
“何以见得?”
“因为母亲与瑞心姨姨是逃难到香港来的,怎会把儿时之物携在身边?何况,纪念她俩,也用不着老远放进纽约的保险箱来。”我倒抽一口冷气“差不多可以肯定了,父亲有个私生女儿!”
“你打算怎样?”
“继续努力寻找她母女俩!回港去,第一件事就到晓庐去,问清楚那湛晓兰是不是有个小女儿!”
“找到了呢?”
“照顾她、供养她、提携她:”
“福慧,你好爱你父亲!”
“当然,没有父亲,我何来今日?爱一个人,敬重一个人应该生生世世,为他的理想而做着一切能力范围以内之事。”
“说得太对了,简直深得我心!”
“我是真心前,并非为讨好你而讲这番话。”
“与有荣焉,故此分外的感动。”
“父亲在天之灵,应保枯我尽快找到她们,妹妹尤其需要悉心栽培成长。”
“我有预感,你们很快就会骨肉团叙。”
“真的?”
“真的。”
跟青云在一起,最大的喜悦就是有安全感。不论我做什么事,都固着他的支持与肯定,而可以放心放手去干。我的思想言行,一经他的认可,就如虎添翼般,似是无懈可击。
不论公事私事的处理,我都需要这份强而有力的辅导方量。
真不愿意跟青云分别,就算几天,都难舍难离。
肯尼迪国际机场上,青云抱我在怀,吻如雨下,连连地落在我的脸上。我笑他:“怎么好俾一头啄木鸟!幸好不是啄食我的心,否则,不得了!”
青云没有答我,立即吻住了我的唇,禁我再说些无谓话。
送我上机之后,青云转至喇瓜地亚机场,到三藩市去跟韦迪逊电脑公司商谈合约条件。
美国加州的经济一直跟东岸很多州各领风骚,为的是在加州有世界最先进科技的企业机构林立,各电脑公司的发展集中北美西岸,提供极优异的薪金予专业人士,因而循环刺激经济,繁盛无比。
继电脑业在加州以雄霸天下的姿态出现后,今后的十年,加州又会垄断品种改良学的市场,使大部分的农作业生产,得以借助科学的进步,不但快高长大,且质量并重。西岸充沛的阳光,将更燃亮投资者的壮志雄心,层层相因,加州必会稳坐世界巨大经济地域的宝座。
但望青云此去有成。
回到香江来,时差的关系,使我一清早就已转醒过来。一定跟年纪有关,从前在美国念书,随时满天空乱飞,活泼得宛如小鸟,丝毫不觉疲累。如今,一交三十的关卡,立即出现疲态,真不敢想像四十以后会是何光景?
四十?届时青云若然创业顺利,证明了才具之后,再把利通交到他手上去,就顾理成章了吧。我还不如挂个虚衔,享享清福,天天带着孩子上街上学,晚上衣冠楚楚,陪在丈夫身边应酬去,风花雪月一番,岂不是好!还担心什么奔走劳累。
且多捱这几年,就一切都更称心如童了。
撑着倦怠的身子,大清早就回到利通银行去。想必是大叠文件等着我批阅吧!
康妮果然是个勤奋的孩子,心知我公干回港的第一天必有极多事务要处理。她竟晓得自动提早一小时上班。难得之至!
打工真是说易不易,说难不难。只要一个机会,逗老板欢心,以后就容易风调雨顺。相反,偶然一次触怒天颜,犯了大忌,日后再加九倍的努九,也仑枉然。这康妮,看得出来,她为了稳坐主席室秘书之位面的的确确花了心神,日有进步。我很欣赏。
“江小姐,吃过早餐没有?要不要给你买点什么吃?”
“不用了,就冲一杯较浓的咖啡即可。”
我才坐下来,立即发觉办公桌上放了一个锦盒,因而叫住了康妮:“这是什么?”
“啊!是一家叫晓庐的古董店送来的,说是你订下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