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夜一听,笑了声,然后说:“将来的某天你一定会屈服。”
然后,Marc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阿夜愉快地享用她的烤大虾主菜,和浓浓的芝士蛋糕。那一天,她吃得特别多,很开胃。
分别的时候,她热情地给了他一个法式热吻,然后“咚咚咚”比他要快地跑下斜路,转头挥手说再见。她从来没告诉过他,为什么她总是抢先说再见的那个,因为,她害怕别人先离开她。
也不知Marc有否留意到她每次抢先的别离。阿夜耸耸肩,就当是她守着的小秘密吧。
就是这样了,他甚至没叫她好好保重,努力读书,开心做人。阿夜那天下午没有课,买了一包纸黏土,回家学做手工,也与天宙说了一阵子的话,然后弄了个腊味煲仔饭,夜里吃过饭后传呼Marc,他没回复,她以为他有应酬,不以为意,在十一时左右便上床睡觉了。
谁知他居然自杀哩,塑胶袋蒙头,吃下一瓶安眠药。他想死,也不预告半句,亦没交代他死了她怎么算,阿夜不相信,自己的地位真的轻若如此。
复来,隔了一天,她才接到Marc堂姊的电话,说Marc自杀了,她握着电话不肯相信。到相信了的时候,她昏倒地上,在医院住了一星期。
清醒的时候她挖空心思地想,不清醒的时候她在梦里细想,也找不出可以令自己信服的原因,半句说话也没有留下,唯一可疑的是当天午饭时他那一句:“你这样说只会逼走我。”
真可怕。阿夜在病床上不住抖震。她相信了自己是杀人凶手,因为她不负责任,不理会别人接受与否的爱情态度,把深爱的人逼死了。
她需要一个解释,而那解释就是她自己。
千错万错,别人的死,却怪罪在自己头上。就是没考虑过,寻死的理由可以很简单,就是Marc不珍惜生命,感受不到活下去的意义,觉得死比生更好。
就只是这样,他想死,于是去死。
简单吧,可是就是连累了别人。
B
与第三十一名客人上床之时,阿夜忽然哭了。她不想再做下去,不想再做了。
上次天宙刚搬走之时,阿夜已不愿接客,但不愿归不愿,也没像今次这样哭起来。
哭是因为知道哀伤。再一次,她感受到一个不爱自已的人与自己做爱的目的不外乎发泄。
Marc是因为性。与嫖客的目的一样。于是,她哭了,在陌生男人的怀抱下哭得很凄凉,哭得吓怕人。
什么体会理解Marc的感受,什么从不爱自己的人的身体中感受Marc,说穿了,原来只是最原始的东西。
她以为与Marc有爱情,原来,只不过是sex partner的关系。
或许说得太过分了。但sex partner都是由喜欢开始,稍稍的心灵喜悦,多多的肉体享受。
在清醒了之后,多么的失望。
回家后,她打开Marc的记事簿,拿着Tiffany银笔,呆坐在桌前半小时,一个字也写不出。
阿夜接受不到,她的初恋不是恋,只是性。
在眼泪落下之时,她把记事簿与银笔扔进垃圾箱,与厨房吃剩了的肉骨茶一样,混在一起,放在后巷的收集处。
屈膝坐在沙发内,很寂寞。
她想起了天宙。若天宙还在身边,她定会告诉他,她终于找到了答案。天宙听了一定会很高兴,他等了这些日子,还不是希望她能够清醒。只是,天宙已经不在身边了。阿夜用手掩着脸,益发更寂寞。
把Marc自心中赶走,把天宙从身边赶走,她变成什么都没有的人。Sunny与安仔,成为她唯一的身边人。
想到这对小情侣,她跑到杂货店买了一包糯米粉,一包片糖与及麻蓉,她想做汤丸给他们吃。好意头哩,自己不能团团圆圆,也望别人可以。
第七章
正在揉着汤丸之时,Sunny与安仔手牵手回家,Sunny是分外的红光满脸。
“待会有汤丸吃。”阿夜告诉她。
Sunny坐下来,对阿夜说:“阿夜,有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
Sunny深情地望了望安仔,再望向阿夜。“我怀孕了。”
阿夜定一定神,也顾不到双手白色的糯米粉,就这样飞扑Sunny跟前,大力地拥抱她。
“太好了,太好了!”阿夜罕有地兴奋,跳上跳下。
安仔沾沾自喜地指着Sunny的肚子,说:“希望生个女儿,要与妈咪一样的正斗。”
Sunny抢口:“当然要似我,似你有什么好。”
“似我会拣老婆啊!”说罢两人搂作一团。
阿夜很高兴,她的生活又有了新目标。
除了温习考试外,便是与Sunny复裕I育婴指南,学煲安胎汤水。阳光气色的Sunny更神采飞扬,怀孕的不适她都轻易地克服下来,也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做年轻的妈妈。
“我要做BB的契妈!”阿夜某天与Sunny逛婴儿用品部时对她说。
摇着那粉蓝色的婴儿床,Sunny微笑:“有契妈便要有契爷,谁来做?”
阿夜握着婴儿摇鼓,扁着嘴,“你找个给我好了。”
“天宙好!天宙最适合做BB的契爷。”Sunny抚摸着尚未凸出的肚皮。
阿夜看看她的动作,没作声。
“还挂念着死了的人?”
阿夜轻轻摇头。
“去找天宙嘛。”Sunny碰了碰阿夜的肘子。
阿夜放下摇鼓,转身。“下星期开始考试,太忙。”
听上去是拒绝的说话,但以Sunny对阿夜的了解,这语调不愠不火,算是反应良好的了。
好吧,Sunny心想,你考试完毕后便有好戏看。
Sunny挺着两个月的身孕,与天宙见面。
“你瘦了。”她一看见天宙便说。
天宙上下打量她,犹豫一会,然后说:“但你……好像……胖了点。”
Sunny连忙“四万”般笑容“我有BB。”
天宙瞪大眼睛,非常惊喜:“我很开心!”
“两个月哩!”Sunny竖起两只指头。
天宙想了想。“会是仔抑或是女?”
“安仔喜欢女儿,而我,什么也不要紧……你呢?你喜欢仔抑或女?”
天宙认真地陷入思索状态。“唔……仔抑或女。”
Sunny取笑他:“要不要先与阿夜商量?”
天宙一听,略为收敛起笑容。他挂念她。“阿夜可好?”
Sunny吃了口麻酒味雪糕,异常正经地说:“我觉得,阿夜喜欢你。”
天宙望了望窗外蓝天,回头。“不会吧,她一向也很讨厌我。”他的回忆尽是阿夜的不屑与呼喝,而在大学升降机重遇的一幕也不见得好,阿夜离开时很急促。
“但阿夜在你搬走以后,变得很反常。”Sunny续说。
天宙紧张起来。“她怎么了!”
Sunny看了看他,看不过他的着紧。“她啊……反常地好。买了健身单车健身,又与我亲近了,时常煲糖水给我与安仔吃,我怀了孕之后,更一日一碗安胎茶,简直是亲娘不及养娘大。”
天宙不明所以。“即是表示什么?”
“唉,”Sunny没好气。“即是说,阿夜因为失去你,所以找了我来转移目标,失去你她很不习惯,你离开了她才知道你好。”
天宙垂下眼,嘴角泛起微笑。真有点不可置信,不是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