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ny埋头大口大口地吃雪糕,问他:“你的新恋情怎么了?”
“不过不失。”反应略为冷淡。
“不如返回阿夜身边算了。”
天宙摇头:“你知道,阿夜一定拒绝我。”
Sunny挥动银匙。“也是的,正常的方法阿夜不会动心。”
“不就是嘛!她有少许变态。”天宙附和。
Sunny摇头叹息。“难为你这样喜欢她。”
天宙不作声。
“但你要放弃雅慧。”Sunny把身倾前,瞪大圆圆的眼,带点威胁意味。
天宙不置可否:“顺其自然吧。”
Sunny机警地扬起一条眉毛。“想一脚踏两船?”
天宙尴尴尬尬:“我没有这样说。”
Sunny摇头:“唉,男人。”
“怎么了?女人!”他反击。
“请我多吃杯雪糕,要士多啤梨新地!”Sunny馋嘴地舔着唇。
天宙也就乖乖扬手为她唤来侍应。“小心变大肥婆!”
“吃得饱才会想出好东西。”
“那么你尽量吃吧。”
蓦地灵光一闪。“有了!”Sunny伸手在半空一扬。
“什么?”天宙紧张兮兮。
Sunny奸笑两声,用手指勾了勾,示意他把耳朵伸前来……
C
雅慧没有告诉天宙,她的表哥由纽约回来香港小住一个月。表面上是业务需要,然而雅慧知道,表哥是回来看她。
不是她自作多情,表哥不是Marc,他的心意往往摆得很明显。
他住在雅慧父母的家,而每天,雅慧总会收到三枝玫瑰,放在她房门地上。她问他为什么是三枝,他便说:“一枝是送给你,另外两枝是给你将来的儿女。”
她明白他的意思,他表示得很认真。在第七天,她告诉他:“我不想生孩子,不喜欢小孩,而且,我有男朋友。”
她的表哥笑,然后说:“算些什么?”
她愕然。其后她了解,他的意思是,他不会把天宙放在眼内。
也是的,天与地之分,天宙算得上什么。
雅慧愈来愈不喜欢天宙了。当初在纽约时,她也不见得喜欢表哥,一心一意,等待Marc回头。现在天宙与表哥两人一比,高下立见,她又不喜欢天宙了。
从阿夜身边抢过来便算,到了手便没什么责任。
气定神闲。她与别人竞争了那么久,也是时候让别人来竞投她。才不会这么轻易表态。这段日子,为免别人误会她水性杨花,每逢出席大小场合,天宙依然是她的伴儿。
雅慧的最过人之处是,若你是她的身边人,她一定不会忘记给你留个面子,凡事总大方得体好来好去舒舒服服。
雅慧的堂妹要结婚,怎么说都是近亲,而且是大事,堂妹邀请雅慧做她的伴娘,雅慧很乐意,在堂妹试穿婚纱的那天,雅慧把天宙也一并叫去,因为她也一起试穿件娘的礼服。
婚纱铺位于铜锣湾,是新式的,小巧精致,一行四人,霸占了半间商店,热热闹闹。准新娘试穿了五套礼服也不满意,雅慧倒也没所谓,挑了一件淡黄色一字膊的伴娘礼服,爽爽快快地试穿了便立刻拍板,又不是做主角,她才不会花那么多精力。
倒是见到堂妹穿婚纱,撩起了兴致。她望了望身边的天宙,问他:“我试穿那件露背的婚纱好不好?”
天宙本有点心不在焉,也不理会雅慧问些什么,便顺口说了个“好”字。然后才知道,她是要试穿婚纱。
这才知道害怕。雅慧不是暗示些什么吧?他暗忖,他没有这个心理准备。
而且,今天晚上,他要实行Sunny的计划。
一想起Sunny的怪念头,天宙便紧张起来,听上去太具巧合性……
十五分钟后,雅慧自试身房步出,堂妹与未婚夫首光赞不绝口,她旋了个圈,甜蜜地走到天宙跟前,等待天宙的赞美。
天宙结结巴巴的。“很……漂亮……很……高贵。”
雅慧心情大好,搂着他的脖子亲吻了他的脸庞,身后的接待员说:“这位小姐他日出嫁,就穿这件婚纱好了,难得完全合身。”
婚纱店内一干人等如此雀跃,天宙也不得不开怀大笑。然而他不会知道,街外刚有名途人步过,目睹刚才一幕,迅即震惊得不能形容。
那是阿夜。
她刚完成所有考试,便放松心情往铜锣湾闲逛,途经婚纱店门口,看见那粗吊带的镶珍珠婚纱,不禁停下来驻足观看,谁料一定睛,便看到穿着宫庭式婚纱的雅慧走前来,而站在她跟前迎接她的,居然是天宙。
阿夜一直不知道,天宙的女朋友是雅慧,更加不知道,他们居然要结婚了。
阿夜掩住嘴,急步离开婚纱铺的门口,跑得要多快有多快。
不要给他们看到啊,她对自己说。天宙的女朋友居然是雅慧。是不是命撸?
伸手截了部计程车,阿夜飞快地钻上车去,她支持不住,还是赶回家好了。
车驶到一半,她掩着嘴的手依然停留在脸部,而泪,不知不觉地落下。也不知为什么要哭,总之眼泪是流了下来,可能是惊慌,可能是伤心,更有可能是接受不到。
如果在天宙面前试婚纱的不是雅慧,阿夜看在眼里会否同样不知所措?大概心痛的程度也不遑多让,真心喜欢一个人,便不能忍受别人将他带走。
而且还是结婚哩……
她拭抹着泪水,抱怨自己的迟钝,若一早懂得珍惜天宙,今天试婚纱的可能是自己。
Timing。别人口中、小说当中经常出现的字眼,阿夜首次真正明白,也非常愕然,居然发生在自己身上。
Sunny不在。阿夜回家以后躺在沙发上,一躺就是一个小时,直至传呼机响,她才勉强坐起来。是伴游公司。阿夜一看见那显示,便把传呼机抛至老远。十分钟后再响,她忽然想,好吧,最后一次。
若不是受了刺激,她才不会再接客。
已与Marc完全无关。再接来干什?再接客,便是为了自己。
下午时分,Sunny回来,当了一朝早更,小小孕妇脸青唇白,她按着肚子,坐到阿夜身旁,叹气,“很辛苦啊,不生了!”
阿夜却只是双眼直望,没有反应。
Sunny问:“怎么了?考试题目答不好?”
阿夜望向她,本想告诉她今早在婚纱店内的情景,但话刚要说出口却又收回来。一来,诉苦不是她的专长,她一向内向,二来,她怀疑,Sunny早知道雅慧与天宙的事。说出口来的话变成了:“今天晚上不弄饭了!有工开。”
原以为Sunny会因为不开饭而扁嘴,谁知她却双眼一亮,并且说:“好的,我外出吃烧鹅濑。”似乎因吃不到阿夜做的饭而很开心。
翻了翻杂志,又踏了半小时健身单车,喂了两次热带鱼,再敷了十五分钟果酸面膜。最后,还有三小时才八时正。
开始沐浴洗头。故意拖延时间,故意做得很慢。刚刚自Marc的一役康复过来,谁料又来另一次打击。
Sunny拍浴室的门:“怎么了,六时三十分了,还不出门?”
阿夜施施然地从浴缸爬起来,望着镜中湿漉漉的自己,也不知应否替镜中人心痛。
她把门打开,向门外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开工。”然后把门关上,缓慢地,无力地。
魂不附体地把头发吹干,也补了点妆,然后虚弱地离开家门,临行前,有Sunny那愉快的声音:“今次是最后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