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夜回头,有点不明所以,但她没有问。
也是一间五星级的酒店。穿T恤牛仔裤的女孩子面无表情地推开编号三○五的房门。她熟练地把背袋掷到左边的床上,然后坐在右边床上的床沿,弯下身来托着下巴。
天宙的婚礼会在何时举行?为什么天宙会喜欢雅慧?何时开始的啊,他搬走了才两个多月。
年轻女孩子的眼睛毫无神采。三分钟内连续定定地盯着床尾垂下来的被罩。她隐约明白了,什么是不好好抓着幸福。
叹了口气,她走进浴室,开始脱下衣服。黑色T恤下淡黄色通花乳罩,牛仔裤内亦是同一款式的内裤。不可说她完全不敬业乐业,最基本的,她还是会做。
房门声,有人内进。阿夜在浴室内掠了掠长发,正挤出笑容准备外出之际,她猛然醒起,她忘了最重要的东西香薰炉。
她是一名需要催情的妓女,而她居然忘了她的香薰炉。
她直直地站在豪华的浴室内,不知如何是好。
望望左又望望右,阿夜寻找逃生的办法,无论如何,她知道自己是做不了。
不如,装作昏倒好了,大不了赔钱了事。硬着头皮,她轻轻推开浴室的门,然后“啪”一声使劲地倒在浴室的瓷砖地上。
她听到由房中间趋前的脚步声,然后是男人有力地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的感觉。合上眼的阿夜想道,这男人,见死相救,大概不太坏。
然后,她听见男人说:“阿夜——”
她定一定神。脊髓反应告知她是熟客。
“阿夜——”男人再说。
阿夜不得不睁大眼。这声音——
天宙。
她望着他,从他的怀中挣扎起来。
“天宙……”
天宙微笑,温和而带着感情。
阿夜抽回跌下的一边内衣吊带,尴尬起来:“想不到今天的客人是你。”
天宙却只是望着她。
阿夜说下去:“是因为结婚吗?所以出来玩?”
天宙问:“结婚?”
阿夜看了看浴室:“对不起……若是别人,我会大方一点,但因为是你,我想,还是穿上浴袍舒服些。”
天宙也不好意思起来,耸耸肩。
阿夜钻进浴室然后抓起了浴袍往身上穿,天宙望着只穿上内衣的她,感觉也很奇怪,连忙别转了睑。
阿夜纯熟地坐到床沿,伸手指了指床单,示意他走过来。
待天宙坐到她身旁时,她问:“大日子是何时?”
“什么?”天宙紧张未消。
“结婚嘛。”
“与谁?”
阿夜失笑:“雅慧嘛,不是吗?”
“没可能,我与雅慧不会结婚。”天宙垂下眼来。
阿夜但觉甚为可疑。“今天早上,我在铜锣湾看见你与雅慧试穿婚纱。”
天宙这才如梦初醒。他笑:“是她堂妹结婚,不是我们,她贪玩。”
阿夜双眼一亮。啊。她在心里说。啊。原来如此。
两人静了下来。
“结婚也是迟早的事。”阿夜垂下头来说。
“阿夜——”他说。
“嗯?”她望着他。
“我很喜欢你。”
阿夜笑:“与我交易不需要甜言蜜语。”
天宙摇了摇头:“你给我一次机会吧。”
阿夜定神凝视他。她的心开始乱跳。“什么?”
“你真是一点也不喜欢我?”
她抓了抓脸庞,说:“原本你今晚也只是来嫖我……”
天宙听见阿夜这熟悉的拒绝口吻,开始慌乱:“不是的,是Sunny教我。”
“Sunny?”阿夜瞪大眼。
“Sunny说,随便约会你你一定不应约,不如这样出现,还有说话的余地。”
阿夜在心内笑,她想,自从知道自己喜欢了天宙,很多事情也不同了。
哈。
然而脸孔依然绷着,一如以往。
“我不爱雅慧,但我爱你。不是分开过,不是试过别的女孩子,也不知道你原来真的这样重要。”
天宙偷偷望了阿夜一眼,以为她不爱听,不敢再说下去。
谁知她在半晌后,温柔地问:“还要不要上床?”
天宙怯怯地叹了口气。“我没有把你当作妓女。”
“情侣呢?”
天宙愕然地望向她。
“我们的关系,”她微笑:“足够立刻由这张床开始。”
天宙讶异的目光迅即变成惊喜。
阿夜趋前去把身体挨近。“要不要?”
天宙微微张大嘴,结结巴巴:“我……我想吃点东西。”
阿夜望了望床头电话:“Room service?”
“不,”天宙摇头“我们到楼下扒房吃点东西吧,又或者,外出先看一出戏。”
阿夜咧嘴而笑,这就是天宙了,在男女关系上一向的拘谨。
“还有——”天宙说。
“什么?”
“买一个香薰炉。第一次,情调要好。”
阿夜扫了扫自己的脖子,真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想什么?”天宙问。
“回去后,如何炮制Sunny。”
心照不宣,两人相视大笑。
后 记
七个月之后,Sunny的孩子出世了,是女儿,八磅七安士,很健康。
Sunny与安仔开心得不得了,而女儿,取名太阳。
阿夜带来猪脚姜,Sunny一次可以吃一大锅,由怀孕初期至生产之前,她足足胖了五十磅,生产后一星期,她也没有打算减磅。
“胖好,”安仔倒不介意。“胖才像阿妈。”
阿夜瞅了瞅安仔,面向Sunny:“别理会他,男人都是害人的。要尽快减磅才行,小心肚腩松了收不回。”
Sunny伸了伸懒腰,咕噜:“怕动,懒惰嘛。”
“你出院后要多跳健康舞。”阿夜督促。
Sunny按着松了的肚皮,怪责安仔:“归根结底最坏是你,从今以后啊,每次也要收钱,免得你贪得无厌。”
安仔嬉皮笑脸。“多生几个也不错,我喜欢小孩子嘛!”
“谁来养?”
“我*。”
阿夜站在一旁笑。
“天宙呢?”半晌Sunny问。
“在雅慧那处。”
第八章
“是今天吗?”
“嗯。”
“婚礼一定很豪华,那么富有。”
阿夜耸耸肩。猜想也是吧。
今天,是雅慧与她表哥的结婚日子,天宙前往观礼。那简直就是雅慧梦想中的婚礼,五星级酒店设宴数十席,法国专人设计的婚纱,鲜花处处,香槟气味充斥每一角落,真正的衣香鬓影,庸俗但华丽。
天宙在新娘房内恭贺雅慧,雅慧刚卸下裙褂,换上鲜红色晚礼服,坐在镜前让发型师替她转换发型。
天宙说:“婚礼很成功。今天早上在教堂内,我听到不少人赞美你的十二尺长婚纱。”
雅慧开怀地笑,故意谦虚。“只穿一次,有时想想,也真太破费,要六十多万哩!”
“夫家那么富有。”明知雅慧爱听,天宙故意说出来。
她也就一副没奈何的样子。“门当户对,父亲爱面子,不嫁他,也不知可嫁谁。”
天宙认同地笑笑:“祝你婚后幸福。”
雅慧优雅无双地颌首,把祝福接受过来。
天宙没有参加晚上的饮宴,送赠了礼金便离去,这些场面,他不大有兴趣。
他与雅慧表面上大大方方再见亦是朋友,但分手那幕,其实略为惹笑。
与阿夜在酒店房间的那晚,他俩最终也没有发生些什么。他们离开了酒店,乘车上了山顶,很愉快地吃了一顿饭,肉体关系,是再次见面的事,地点在阿夜的床上,天宙梦寐以求的地方。
两次事情中间,天宙与雅慧见了一次面,他打算与她分手。
他选了中环安兰街的法国餐厅,雅慧喜欢那里的精致小巧。在她享受着兔仔肉之时,天宙便对她说:“雅慧,我想,阿夜适合我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