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一日未出阁,丫鬟就得尽责地服侍她。”她这才想到,这是多好的籍口,怎么没早点开窍。
段天愁胸有成竹地接招,“好。”
“好?”这么好打发?元紫袖有些不敢置信,但就是心口闷闷的,似压着千个大石,不太高兴他这么快就放弃,连努力说服她点头的魄力都掉落棉絮中,半句声响也没有。
“对呀!”他早就设计好一套逼婚法。“等办完喜妹的婚事,咱们再完婚。”
“嗄?你……你好诈。”元紫袖发觉他比她更奸险。
段天愁迅速地吻住她怔住的唇片,乘机吸吮粉红色舌尖,以一偿数日来的渴念,并略解满腔爱欲。
“我是主子,你是丫鬟,我娶定你了。”这次,他要把主子威仪拿出来。
她强自挣扎地说:“我……我没签卖身契,随时可以离开。”就是因为放不下段家老少,她才把自己逼得进退不能。
“你签了,现在。”
他俯身又是一吻,深深地倾注一生爱恋,藉由唇舌交缠将爱意传送入口,强逼她接下满腔深情。
※※※
一碗喉头润,两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
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
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惟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一壶清香馥鼻的荼,在屋内袅然散播香气,年过半白的段正捻着鼻下微翘,小指般长度的黑胡,自在优闲地品茶闻香,好不快活。
“咦?怎么碧螺春和普洱茶都空了,龙井和白牡丹存量也告罄,怎么回事?”
记得上个月,元丫头才从云海老和尚手中拐了不少上等茶叶,怎么才泡没几天,茶叶剩没半片,茶渣倒是洒得满地馀香,养俊了娘子的千乌兰。
都怪自己没记性,忘了提醒元丫头去紫云观找云海老和尚下棋,顺便摸几把好茶叶回来“进贡”。
“唉,老骨头不动不成了,元丫头现在应该在书房吧。”他埋怨前人没事盖座大宅院干么,连累他得走个老远。
饮尽最后一口茶,段正舔舔齿舌,意犹未尽地感受残留的香馥,拖着不情愿的笨重身子,慢慢走向好几年不曾涉足的书房。
“啊!”他见到书房里的景象吓了一大跳。哎呀!这些死小孩,什么时候长大了?怎么也不事先通知一下。而且要相好门也记得锁一下嘛,害他老人家心脉差点停摆,待会记得洗洗眼,免得长针眼。
不过现在的年轻人真大胆,在书房就温存起来,简直带坏底下那两个小的,说不定哪天他们也照本宣科来一下,叠影山庄不就春色淹庄了。到时,老人家可找不到一处清静地“避灾”。
“爹,你有事吗?”
段正眯着眼从指缝偷瞄。哦!没戏瞧了,“嘿!你们……不谈了?”
谈?元紫袖理理云鬓,故作镇定地问:“老爷,你舍得爬出茶泌居了。”
“元丫头是你呀,我还以为小子带女人回来哪!”段正老眼昏花一时没看仔细。
“孩儿不是乐弟,爹大概认错儿子了。”段天愁经过多年的江湖洗练,对父亲的怨恨不再如当初离家时深。
段正了然地说:“儿子是我自个生的,谁是哪块料我心里有谱,小乐是待不住的野猴,没有你沉稳。”
是吗?段天愁一脸平静地说:“多谢爹的赞美。”
“啊!赞美?”有吗?段正傻傻地搔搔头。“你说是就是。”
这对父子实在不像父子,生分得要命,元紫袖看在眼里,叹息在心中。
当初他们因为正室夫人而交恶,父子愤而反目至今,虽然隙怨因时间冲淡了些,但是分别多年的生疏是免不了,一下子也拉不近父子亲情。
“老爷,茶喝完了吧!”元紫袖想想,除了这个理由,段正是不可能移尊就驾。
段正笑得有些局促和奉承,“还是元丫头了解老头子的脾性,我想换些新口味。”
“老爷,你喝得太凶了,请勿将茶当正膳。”她劝着。她上次带回来的茶叶,是寻常人家一年的饮茶量。
“我有用膳呀,可是云海老和尚太小气偷藏私,那茶喝没几口味道就淡了。”段正一脸委屈地推卸责任。
她庆幸云海师父不在场,否则他会气得拔下一把胡子。“你的几口够夫人浇完她上百株名兰。”
“不会吧!”段正惊讶地捉捉胡子。“我真的只喝几口而已。”
“老爷是怀疑我说谎,还是指责紫袖处事不当?”她双手交叠,有礼地福福身。
段正一张嘴张得大大的,有些谨慎地放低身段,“我……我哪敢。”他还指望元丫头的素手,能帮他“借”些好茶回来呢!
“你当然敢,你是老爷,我是丫鬟。主子是天嘛,紫袖只是堆烂泥。”元紫袖思忖,若不恫吓他一下,收敛饮茶过度的习性,就算大内皇宫的茶全搬到叠影山庄,他也会嫌量少不够饮个痛快。
“天地良心呀!我几时当你是丫鬟,你是咱们段家的福气来源,对吧!儿子。”段正呼天喊地再拉个人垫背。
才刚听懂他们的对话就莫名地被扯进交谈中,段天愁顿了一下,附和父亲的话。
“是的,爹。紫袖是段家的‘贵人’,无人能出其左右。”他偷偷地朝她使使眼色,表示很尊贵。
“听到了吧!元丫头,可别冤枉老头子我,我是全庄最顺从的主子。”段正想想自己一向乖乖待在茶泌居饮荼,从不生事招惹祸端,几乎是完全不存在的主人,只除了一息尚存的呼吸声。
元紫袖撇撇嘴道:“大少爷刚回庄,庄内事务尚未熟手,他的思虑可能有所偏差。”贵人?她有多贵,摆明嘲笑她。
“说得也有道理,他……”段正没细察地接了口。
“嗯?”段天愁发出警告的重哼声。
段正接到儿子那微变的眼色,马上识趣地改口,“天愁沉稳刚正,绝不会阿谀谄媚那一套,个性跟我一个样——老实。”
除了段正,书房内的段天愁和元紫袖都一脸鄙夷,他一肚子坏水还敢自称老实,天下不就没恶人了。
“老爷用膳了吗?”元紫袖恭敬地问道。
段正老实说:“还没。”茶没了,他哪有心思用膳。
“难怪你不觉得反胄。”她总算了解了,因为他肚子里没装东西嘛!
反……反胄?!元丫头她……唉!求人腰得软、嘴沾蜜。段正连忙讨好地说:“元丫头,老头子平日待你不薄吧?”
“是很厚待。”元紫袖同意地点头,从不亏待,嗯!正确说法是不敢亏待。
“老头子生平也没什么嗜好,就爱品两口好茶,你不会剥夺我小小心愿吧?”段正一脸虚假的苦瓜相,好似被虐待甚惨的老人家,涎着儿孙要一碗饭填饱肚子。
“紫袖不敢。”
段正老脸一扬,露齿而笑,“那我的茶?”
“现在是大少爷当家,此事轮不到丫鬟插手。”元紫袖庆幸可找着藉口,免陪云海师父下棋。
云海师父的棋艺精湛,每回和他下棋都得耗上老半天,绞尽脑汁才能稍嬴一两局。事后因用脑过度,好几天不能好好正常运作,凡事提不起劲。
而云海师父为人和善,还是制茶高手,惟一的兴趣就是下棋,而找遍全苏州城的棋士,只有她能与之对棋。每当棋局结束后,总会送上自制好茶以示交情。
啊!怎么会这样?“元丫头,你在开老头子玩笑是不是?”段正一脸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