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不赞同父亲此次的所作所为,但他仍不希望听到有人讪谤他的父亲。
“可是你阿玛真的……真的太过分了,他这是在拿你的婚姻大事开玩笑呀!”
“这不是玩笑,而是筹码。”朝陵站起身来,望向窗外,一张俊美的容颜淡漠无表情。“我们这些身在宗氏中的贝勒阿哥,婚姻原本就等于筹码。”
是的,基于利益、权势,他们这些身为宗族中的新生代,婚姻自由一再被牺牲,能够幸免于利益联姻的,只是一小部份;这就是他们的传统、他们的悲哀。
这一点,羌楼不是不懂,她只是无法忍受她意中人的婚姻自由竟也受到不合理的限制。
“我不能苟同礼亲王的行为!”羌楼忿忿地偏过头去。
“那又如何?你可以不苟同,但我不能不服从阿玛的话。”
“那我怎么办?”羌楼闻言,惶急地跑到朝陵贝勒面前质问。“你要了那个圣玉格格,我怎么办?你听你阿玛的话,就不要我了?”
“别紧张,羌楼。你当不成正福晋,还是可以当侧福晋的。”朝陵微笑地凝视着眼前只矮他一个头,身材高姚的羌楼。“何况,圣玉格格也未必肯下嫁于我。”
“说不定她肯嫁你呢?”
“不会的,放心吧!圣玉格格本身条件极好,是理想的太子妃人选,不会看中我的。”他的话听起来有一种自嘲的意味,但脸上却是极愉悦的神情。
“真的吗?”羌楼还是很不放心,她不相信像朝陵贝勒这等出色的人会有姑娘家不迷恋他。
“最起码图鲁特大人是不会允婚的。”
“那这样你如何向你阿玛交待?”稍稍放了心,羌楼又不禁替他忧心起来。礼亲王那顽强老头不好打发,她是知道的。
“阿玛那方面,只要我有认真照他的话去执行,成不成功是另外一回事。”
这些天他想了很多,发现其实阿玛的命令并没有那么沉重,只要他有去追求圣玉格格,相信阿玛就不会再为难他,就算不成功,阿玛也奈何不了他,问题是……
他自己想不想让事情成功?
此事的难易使全视他的心态而定,如果他对圣玉格格不是势在必得,他大可轻松将这一切视同演戏;但若他想争夺爵位呢?
“那爵位你不想要了吗?”
朝陵正在沉思,羌楼一句话蓦然问入了他的心坎。
他怔了一下,神色骤然条变。
看到他的反应,羌楼立刻明白他的心思,她不禁热泪盈眶。
“我就知道在你心中还是爵位重要!你刚才所说都是骗我的,对不对?就算图鲁特不将女儿嫁给你,你还是会千方百计地去争取,好顺利承袭‘和硕礼亲王’的爵位!”她开始又哭又闹地指控。
“别胡说,我没有这个意思。”这句话他说得有些心虚。
不过,他倒不是故意撒谎,只是事到如今他也还不明白,自己究竟决定怎么做;另外,他也不想引发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哭闹。
“那你是什么意思?”羌楼瞠大一双含泪凤眼望着他。
“对于我阿玛所要的戏码,我会尽本份地演给他看;至于成果如何,我不保证就是了。”他回避似地稍稍转开目光。
“真的?你不会为了得到爵位,拚了命去追求?”
“你未免太多疑了。”朝陵对于她的质疑开始有些不悦,拂袖背过身子。
“你生气了?”羌楼见状,连忙又跑到他面前。“对不起嘛,我只是担心你真的要娶那个圣玉格格……”
“就算我真的娶她又如何,我还是只喜欢你一个。”
朝陵说得有些心不在焉,羌楼却因此感动地扑向前抱住他。
“可是我还是希望你别娶她。”感动之余,她还是不忘补上这一句。
开玩笑,圣玉格格的身分是那么的崇高尊贵,如果朝陵真的娶了,那礼亲王府里还有她羌楼的容身之地吗?她不得不提防。
“不会的……”朝陵回搂她,轻轻地说,像是在保证,声音里却有着淡淡的不确定。
不会,这真的是他的真心话吗?他真的宁愿就这样放弃觊觎已久的爵位?
他有些茫然了。
★※★※★※
庚辰日,是先皇六弟,掌管正蓝旗的和硕恭亲王的寿辰。
老恭亲王身为当今圣上的长辈,又是一旗的管理者,位高权重,因此在他的寿诞当天,恭亲王府宴席大开,聚满了当朝亲贵。
时间才上午已时,整个恭亲王府邸早已云集许多祝贺的人潮。
“嗳!怎么到现在还不来呢?”
眼见佳宾满堂,老恭亲王福晋却无心招待,只是望眼欲穿地频频望向厅外,似乎很心急地在等候着某个人的到来。
“你急什么?时候还早呢!”老恭亲王看福晋那个样子,忍不住出声唠叨几句。
“你知道什么?我怎么不知道时候还很早?我只是担心她不来呀!”老福晋瞪了他一眼,又继续焦心如焚地张望。
“图鲁特大人都亲口说了,她怎会不来?啧!就会穷担心!”
“你确定妹夫说圣玉一定会来?”
“会啦!会啦!图鲁特说他的夫人有恙在身,所以由圣玉代替前来祝寿,这你也是知道的,何必穷紧张呢?”老恭亲王对福晋的神经质相当不以为然。
“你不知道,圣玉那个孩子很怕见人,平常想见她一面可是困难得要命,难得现在有这个机会;我期待了很久,当然很担心她突然不来啰!”
“哼!”老恭亲王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愿再听她那些有的没有的论调。
老福晋是图鲁特夫人的亲姐姐,也就是圣玉格格的姨母,她一向很疼宠这个小外甥女儿。
“老夫人,格格来了!”
老福晋仍然径自惶急着,突然一个一大早就被她派去大门口守候的婢女兴冲冲地跑了进来,带来她期待已久的消息。
“真的吗?”老福晋连忙高兴地站起身来。
就在她打算出去迎接的时候,前厅的宾客群忽然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只见厅门前众多婢女簇拥着一名少女进来。
那名少女身形娇小,盛装丽服,如白玉似的心手拿着一柄彩绘描金绮罗扇掩面;在八个随身侍女的搀扶下,步姿袅袅地走进正厅。
“欸,圣玉,姨娘千盼万盼,总算把你给盼来了!”老福晋亲自离座去迎接那名少女,欣喜之情表露无遗。
“圣玉拜见姨娘。”圣玉格格柔细婉约的嗓音响起,说着便要倒身下拜。
老福晋连忙扶住她,说道:“自家人,何必行此大礼?来,快来给你姨父拜寿。”她引着圣玉格格来到恭亲王座前。
“圣玉拜见姨父,祝姨父海屋添寿、天赐遐龄。”她一面说,一面盈盈下拜,姿态优雅至极,令人一见即知她有极为尊贵雍容的教养。
“好、好,乖,起来吧。”见到这个有人中之玉美称的宝贝外甥女,恭亲王虽然没表现得像福晋那般热情亲昵,却也同样乐得合不拢嘴。
一旁的老福晋听王爷这样说,连忙亲自弯身将她扶起。
“圣玉,才多久不见,你又长大了不少啊!”老王爷打量地说道。
“是。”
他们才说了几句,老福晋就赶忙将她带到座位旁边坐下,拉着她细嫩的小手说了好些话。
言谈之间,圣玉格格仍以绮罗扇掩脸,也极少开口说话;老王爷和福晋明白她的个性天生娇养怯弱,因此也不去怪她,仍是各自喋喋不休,对着圣玉格格说个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