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又说:“教我好不好?”
女子莞尔,“我不教陌生人功夫。”
“谁说陌生了?”女子闻言一愣,少年续道:“我叫曲瑶。”
“曲瑶?”红衣女子随口一念。
曲儿喜道:“瞧!你这不是认识我吗?你呢?”
女子虽然教曲儿给拐了,却不怒反笑。
“风飘飘,”她轻声应道。
曲儿趁势追击,“好,你我可不是陌生人啦!”
风飘飘微微一笑,再不给曲儿机会说话。她加快脚程,风刮得人更是生痛。她纤足一点,便领着曲儿跳了起来,一阵林动叶摇,两人霎时遁入密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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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儿离开孟府后已经三月有余了。
这段日子以来,无论是殷毅抑或是孟七巧都派出人手去寻找曲儿的下落,甚至为了及早将她找回,他与辛皇还曾一块夜探连天万里阁,只是几夜下来,却一无所获。
事实上,会毫无斩获也是正常的。以他与辛皇的脚步行动,怎么说都比曲儿来得快。当他们已在连天万里阁中搜查了不下十数回时,曲儿的足迹甚至未近其幅员十里之内;待殷毅拂袖而去、另觅他途时,曲儿才以小厮的打杂身分混进阁中,恰恰与殷毅鬼使神差的错过了。
此后,他仍未曾放过任何可以寻回曲儿的机会,即使因为家中商务繁琐,教他不能也不忍全丢给亲娘,而必须留在殷家庄中,他也不断派出人手在通往连天万里阁的必经之处守候,能越快找回她,他的心才越能放下,
寻人的时间越是长久,殷毅心中的忧虑越渐沉重,思念与牵挂曲儿的心情更是与日俱增,无以复加。
日子一天天的过,转眼间,萧瑟的秋意已过,陡寒的凛冬翩降。
然而,是这冬天本来就如此的冷凝,还是心思顿落的失意才教人如此神伤?
殷毅从来不知思念与神伤这两字的真正意味,这回他总算是尝到了,也明白了失去心中千般疼爱、万般牵念的人儿的滋味。
夜是如此的深冷,曲儿究竟身在何处?衣穿得暖不暖、饭吃得饱不饱?不!她现在一心一意想报仇,这些个琐事又哪会搁在心上呢?
风吹得人直觉刮骨,只是,脸面上的剌痛却又哪比得上心中的纠结不安呢?
今晚月色黯淡,亦如曲儿离去的那夜般,勾起的,不单是曲儿在他心中眉睫颦笑,还有更多的是他对曲儿的柔情牵绊。
殷毅双手交背,在菊园里引颈望月。
自曲儿走后,他才真正明白了为何小桃儿会对她心有怨怼,又何以七巧会以“截然不同”来形容他对曲儿的态度。
的确,他待曲儿是不同而特别的。或许,早在任何人发觉之前,他便已经恋慕上曲儿那张娇俏的面孔、那明朗的脾性,且不自觉的潜进心底最深的角落,深深扎下了根。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些日子以来,殷毅脑中千转百转,想的都是曲儿出走前留下的这一句。
寒风吹动薄云掩月,殷毅轻吁一叹。
“人不在身边,如何相伴长久,又如何共赏婵娟;呢?”这是哪种心情?愁吗?
不!不能这么自怨自艾,自己是对阿爷起过誓,要好好照顾曲儿的。而且他也亲口同曲儿说过,她不会是孤单一人;她,有他呀!他怎么能够在这时候放她孤单,一人面对大敌呢?
无论派出的采子回音如何,他再也不愿让曲儿只身临敌,他早该找到她,并陪着她一块面对连洪涛这背弃兄弟信义的恶人。
不管了,就算要他当个不肖子他也不管了!
胸中波动的情愫翻江倒海而来,在理智与情感交错之中,泛滥的,是对曲儿无限的牵念与怜爱,其它一切都是次要的。
此时的殷毅只感觉到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他不能,也不愿失去她。
他绝对不能失去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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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都这么深了,你还在这里练功?”
这里是离连天万里阁二十余里外的一座小木屋。
身穿红衣的风飘飘迎风俏立,如丝如絮般摇摇而落的轻雪衬得她仿佛是雪中仙子,出尘得绝美。
“师父。”曲儿一见她来就收回正拳,她像是没听见风飘飘说的话似的问道:“师父,您瞧我这拳打得对不对?我老觉得打得没力。”
风飘飘一声浅笑,“去势又直又快是对了,没力是因为你的体力早用尽了。”一只精壮的苍鹰飞上了她的肩头,这是她养了许多年的伴侣。
“啊?”曲儿吐吐舌,羞赧于被她道破的事实。
自前天让风飘飘从峰上救回,曲儿便简单的将自己的身世及与连洪涛的恩怨向她说出后,风飘飘便决定收她为徒。曲儿拜在她门下,勤奋的学习她所教授的基本武术。她不是不清楚自个儿每日花了多少时光练功,可她就是难以停下手脚。
混进连天万里阁中将近两个月以来,她每回偷眼瞧见连胜领着侍卫练功时,便加深了一层恐惧。她不怕死,死在她心中并不是最令人害怕的事情;真正教她发愁的是,就算牺牲性命也不能为阿爷报仇。也是因为了悟到心中这层恐惧,她才没有贸然地去行刺连洪涛与连胜。
曲儿晓得,自己若是要报仇成功就得另觅他途。于是在临定前,她密查到连洪涛手中那份栖霞剑谱的藏处,决意将它偷走,好让那恶贼尝尝失物之痛、先小小惩戒他一番、只是这决定下的还是冲动了点,没事先探好侍卫巡守交替的轮换时间,东西虽然偷到手了,却还是教人给发现,才有之前那么一场险些丧命的雪地追逐。
风飘飘纠正她的拳势,瞧她再练过一会儿,便命她在身边的石头上坐下。
“你歇会吧、你这种练法容易伤了筋骨,再要花时间来调补,会得不偿失的。”
虽然还想再练会儿,但曲儿还是照风飘飘的话坐了下来。
对于复仇一事,她有着很深的执念,阿爷是为了她而受了那一刀,要是她不能手刀连胜,哪里能算为阿爷报了仇呢?
曲儿一时沉默不语,风飘飘也不以为意。
风飘飘微倾螓首,目光忽然亮了一亮。
“这是什么?”她伸手自地上拾起一只锦袋,“好眼熟,是在哪见过?”
曲儿一声惊呼。
“啊!那是我的!”她本想伸手抢过,可风飘飘合掌一缩,把锦袋揣进手中。
风飘飘眉睫轻扬,“胡说。这锦袋我见过,绝不是你的东西。”
曲儿一时语塞。
她嗫嚅了半晌,低低说道:“师父,你……认识这东西的主人吗?”
风飘飘没响应曲儿,继续自己的问话:“你跟这东西的主人是什么关系?”
曲儿这时更说不出话来了。她原本想说是半个主子,可又觉得好象不是那么回事;想说是朋友,却又似乎更亲昵了些……她跟他到算什么关系呢?每回想起他,心头总会涌上一股绵绵暖水,既温柔又自在,仿佛连空气中都生了种陶然馨香,教她飘飘然地不禁迷醉了。可这情节该怎么说明?又算是什么呢?
“不能说吗?”风飘飘疑道。
曲儿摇头。
“师父若真心想知道,那么曲儿便不能不说。只是……曲儿不知该怎么说。”
她咦了一声。“这般难以启齿?”
曲儿偏了偏头想,隔了一会儿才道:“师父,这东西是殷大哥,就是殷家庄的少主人的……”她本就无意隐瞒,念头一转,便将结识殷毅的经过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