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儿手忙脚乱地将岳翔放在担架上,并以绳索将他固定住,火速送他下山。
沿途,亦泽一直守在他身侧,她随着救护车来到医院,全身满是泥土和汗水。
此时,一身狼狈的她却遇见了她不想见到的人--岳翔的父母。
“岳翔?”岳母哭着迎上前,快步跟在移动的病床旁。
只见岳翔双眼紧闭,脸上毫无血色,令人看了非常担忧。
“阿泽姐!”岳玲苍白着脸看向亦泽,想由她身上得知详情。
亦泽只是摇摇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岳父看了灰头土脸的亦泽一眼,陪在岳母身边只露忧色并未表示什么。
岳翔被推进急诊室准备急救,亦泽则低垂着头,颓丧地坐在椅子上。
岳玲见她伤心,忙走近与她交谈,“阿泽姐,你跑去山上加入搜救行列吗?”
亦泽点点头,眼底净是懊恼,“我们在山上找了三、四天。……如果可以更早找到 他就好了,只要能再早一点就好了。”
“你已经尽力了。”岳玲难过地红了眼。
亦泽偏头望着隔绝了两人的厚重金属门,不让恐惧与绝望拖垮她的意志力,她告诉 自己一定要坚强,无论如何都要坚强。
“我哥哥他……一定不会有事的。”岳玲告诉亦泽,同时也是在告诉自己。
“岳玲!”岳母见她与一身狼狈的亦泽坐得如此靠近,心里觉得不妥,忙将她叫到 跟前来。
“他是谁?”
“她叫沈亦泽,是哥哥的女朋友。”岳玲的一颗心全记挂着岳翔的安危,并未察觉 到她的话可能会引发的后果。
“什么?”岳氏夫妇面面相观,他们紧张地打量着无论外表与坐姿都像男人的亦泽 ,心中惊骇莫名。
岳母沉不住气地欲上前去质问亦泽,但岳父按住她,轻摇着头,“这事……以后再 讲,眼前儿子的安危最重要。”
岳母点点头,一双眼却无法控制地往亦泽身上瞄,越看眉头拧得越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亦泽几乎要因为这沉重的气氛而发狂,她开始焦躁不安地来 回踱步。
“你别走了,如果不耐烦,你可以先回去!”岳母的反感来得莫名其妙。
“妈!”岳玲难堪地低唤,不明白母亲为何对亦泽说这么过分的话。
“对不起。”亦泽反身走回原来的椅子坐下。
“妈。”岳玲责怪地望着母亲,却看见她脸上流露出明显的憎恶。
“我不喜欢他。”可见,没有任何母亲能接受自己的儿子有特殊“癖好”。
“妈,阿泽姐人很好的,你不该--”岳玲蹩眉低声替亦泽抱不平。
岳氏夫妇一听见岳玲对亦泽的称呼后,惊讶更甚了。
“她……她是女人?”
“阿泽姐当然女人哪!”岳玲不谅解地回望惊讶的父母,又说:“她对哥哥好得没 话说,而且,知道哥哥出事,二话不说地就跑到山上,跟着救难队伍没日没夜地搜寻老 哥……”
“难怪她全身脏了。”思及自己方才的嫌恶,岳母不由一阵惭愧。
“岳翔……跟她的感情当真已到了这种程度?”岳父语带保留地问。
“哥哥曾经提过想娶阿泽姐回家。”岳玲不隐瞒。
“可是她……她……”
岳母担忧地想,莫非是岳翔待在军中待得太久了,连眼光也变得怪怪了吧?
“佛要金装,人靠衣装,也许她看起来是有点阳刚、有点男性化,但谁又知道她打 扮起来是什么模样呢?”岳玲了解母亲的担忧,乍看亦泽的装扮,任谁都抹不去这层想 法。
“她知道我们是谁吗?”岳父突然问道。
“我忘了介绍了。”
岳玲轻敲额头,正打算起身将亦泽拉来时,岳父制止了她。“在这种状况下见面不 太适合,改天再挑个时间让岳翔带她来家里比较妥当。”
“嗯!”岳玲点点头。
亦泽沉默地倚墙而坐,侧影看主足伤而孤单,岳玲见了不忍,再度走向她。
“你……饿不饿、累不累?需不需要我……”
亦泽勉强一笑,摇摇头道:“我只要他醒来,只要他活着。”
“我……叫亦宝来好吗?”看来,她更需要的是家人的陪伴。
“好。”亦泽柔顺地点头。“就麻烦你了。”
“嗯!”岳玲连忙走到走廊的另一端打电话。
岳玲离开没多久,急诊室的门随即开启了,亦泽和岳氏夫妇马上迎上前。
只见岳翔安然地躺在病床上由人推出来,头部包扎了层层白纱,身体的多处擦伤也 做了处理,只是,他依然像睡着一样躺着,一动也不动。
“医生,他……他究竟……”岳母问出了亦泽不敢问的问题。
“现在只等他清醒,如果……他在三天内能醒来就没问题,怕就怕……”医生有些 迟疑。
“怎么样?”岳母颤着唇问。
“只怕他永远也不会醒……”
亦泽忍不住腿一软,重重地跪坐在地面上,她望着被推远的病床,脑袋一片空白… …
第八章
从岳翔获救那一天开始,亦泽就失眠了,她很累、很累,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她一直守在岳翔身边,执意不肯离去,也不肯休息,整整三天三夜,她只是张着眼 睛企盼着,希望他会突然醒来,突然开口跟她说话……“你怎么了?为何如此哀伤?”
亦泽眨着干涩的眼睛,还以为太过疲累而出现幻听。
“我还以为我见不到你了。”
那声音十分微弱,却如针般刺进她的心里,她跳了起来,全身颤抖得厉害,几乎无 法站稳。
“你……你……你终于醒了。”她再也没有力气撑下去,缓缓地滑坐在床畔,却仍 不敢碰他,怕这一碰就会发现这只是一场梦。
“来。”岳翔虚弱地笑着,眼里净是宠溺和心疼,“我想抱你。”
“不要。”她怕,怕这真是一场梦。
“乖,就顺了我这一次好吗?”他柔情地哄骗。
亦泽慢慢靠近他,近到能够看清他笑容里的脆弱和眼里密布的歉意时,她才“哇!
”一声,抱着他嚎啕大哭。
“别哭,乖,别哭了。”
“我还以为你真的要抛下我不管了。”她哭叫着。
“我还没尝到你的滋味,我怎么舍得走?”他依旧爱以不正经的话来逗她。
她涨红的脸蛋在他身上磨蹭着,梗声哀求,“答应我,别再吓唬我了好不好?”
“对不起,我不能答应。”只要身为军人一天,他就无法答应她。
“为什么?”她吼道:“你难道不知道你出事的这几天,我像是活在地狱般痛苦吗 ?”
“我知道。”他叹息,“我知道,我可以想象。”
“你既然知道,怎么忍心要我受这种煎熬?”她想瞪他,眼泪却不争气地直流。
“我没得选择,飞行是我的生命,而你是我的最爱,面对你和飞行,我……真的没 得选择。”他摇头。“对不起,原谅我的自私。”
无法再面对他充满歉意的脸庞,亦泽背对他站着。
她能怪谁呢?是她一头栽进他的世界,她有权利要求他改变他的人生吗?
“我累了。”她轻扶额头,脚步蹒跚地往外走去。她心中其实有些生气,气她在他 心中的份量仍然不如飞行。
“亦泽,你要走了吗?再多陪陪我好吗?”岳翔不知她已心力交瘁,本能地想留住 她,想再多看她一眼。
“我真的累了。”她低叹一声,回头勉强对他笑着,“更何况,你的家人和朋友若 得知你已清醒,肯定会迫不及待的来看你,我在场……不太方便,所以我要回去休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