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满树枯枝悄悄地冒出绿芽,闇冥娶亲的日子也渐渐接近了。
赤雪对娶亲一事始终沉默着,只窝居在房内专心养伤,但恍惚的神情却逐渐增加,孱弱的身子虽已经过连日的调养,却仍苍白地骇人。
闇冥每夜仍到她的房里,与她交颈而眠,也绝口不提他的婚事。因为上次剧烈激情的交欢,使得赤雪背上刚愈合的伤口又迸裂了,所以,他也只是夜夜让她趴卧在他身上安眠,完全收敛起狂妄与霸道。
赤雪一直静默,偶尔半夜惊醒,在看见闇冥还在身边后,便偎着他温暖的胸膛,满足地再度睡去。
她偷取着最后的时光,沉醉在虚幻的幸福中。
在枫苑和擎天镇都挂起了红彩球和双喜字的那夜,赤雪悄悄穿起一身红衣,淡扫蛾眉、轻点朱唇,布好一桌酒宴。
坐在闇冥的怀里,她笑得开怀,喝得狂烂,半醉半真地纵情放肆。
闇冥对于她的异样,并不言语,若着她醉眼迷濛的娇态,只是淡笑,并不阻止。
赤雪低喘地偎倒在他胸前,仍止不住傻傻地笑着,“啊!好热、好热,你热不热呀?”她用衣袖煽着风,说着也想帮他煽煽风。
“我不热。”他淡笑着阻止了她。
赤雪头一偏,又煽起自己。“你不热呀?那我怎么会觉得全身发烫呢?好奇怪喔!是不是又发烧啦?”她举起手反贴着额头,“还好呀!没有发烧呀!怎么会这么热呢?”百思不得其解地攒着眉,好不困扰。
她难得露出的娇憨,却让闇冥勾起了温柔的笑。
她探出手想拿水喝,却哀叫了一声,“糟糕!”她发现她的长发和他的发丝纠缠在一起了。
眯起眼,忙碌的小手努力地找出纠缠的源头,却找出一段纠葛得难分难舍的发辫。她皱着眉想了好久,怎么会有这么一段发辫呢?好奇怪喔……啊!她想起来了。“啊!糟糕,我刚刚顺手绑发辫,不小心就把你的头发也编进去了。”扬着手上的发辫,她笑了,“你看,这样像不像人家说的‘结发’。”
看着他微敛的眼眸,陡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令她的笑容隐没,心悄悄地揪痛了一下,慌张地垂下小脸,怕被他看出她心里的慌乱。“你等一下,我马上就解开。”小手却颤抖得愈解愈乱。
古铜色的大掌覆上了她的小手,制止了她的慌乱,“别急,那咱们就结发吧!”
栖在他掌中的小手颤了一下,没抬起头,低声问:“什么?”
“当我的妃子。”他说。
低垂的小脸未语,沉默了许久,摇了摇头,“不行的。”轻吐了一口气,抬起的脸上笑意灿烂,眼角却含着泪光,“我要离开了。”
“为什么?”闇冥眯细了眸子,大掌攫住她瘦弱的细肩。“我不准!”
赤雪摇摇头,笑得有些哀怨,“不行的,我不能当你的妃子。我太爱你了,爱到自私心疼,你绝对没办法承受我对你的爱,你会因为受不了而另寻新欢离弃我的,而我则会夜夜揪着发,想着你人在哪里。那样我会疯的,你知道吗?我会疯的!”
“不会的!”闇冥吼出,“我不会让你发疯的,我爱你。”
赤雪敛下眸,缓缓止住了笑,腮边的泪却不停地滴落,“你能爱到什么时候?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年?两年?那是不够的,我要的是一辈子呵!这辈子我从来没有真正的拥有过谁,父母、兄弟、丈夫、孩子……一个也没有,所以我很贪心,我想要一份纯粹的感情,但那却是你给不起的。”
他就要成亲了,难道他对骆心柔的娇宠呵护是假的?谁又能抗拒绝美娇艳的温柔女子?
“你不爱我,你只是不甘心,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所以,你是不爱我的,你别骗自己,也骗了我。”她缓缓地凝眸望进他的眼底,“你亲口承诺过,若我要离去,你不会阻止。所以,在我仍美丽时,让我离去吧!这样,无论在什么时候,我在你心里,永远都是美丽的赤雪。”
“不!我不准。”闇冥狂躁的脱口而出,“我还没厌倦你,所以你不准离去!”他狂乱地揪起她的头发,吞噬她艳红的唇瓣,却在唇齿交缠间尝到了咸涩的泪水。
赤雪无力地垂泪,“你会逼我自残的。”
他难道看不出来,她的爱太自私、太狂热,不让她离开,她会慢慢地自残,既不能死去,只能留下一具再无魂魄的躯体……“无妨,只要我没厌倦你,你就永远是属于我的人。”闇冥霸道地宣告。
她永远是属于他的人,不准起私心离去,即使是自残,她仍得留在他身边。
“我会疯的……我真的会疯的……”赤雪任他紧紧地抱着她,失神地呢喃垂泪,因为对他的爱,她终会疯狂……
※ ※ ※
相较于赤雪的漠然,骆心柔居住的厢房则是人来人往,为三日后的婚事忙得不可开交。
伴嫁的喜儿镇日穿梭,一心想让小姐的婚事办到尽善尽美。自前门接过送来的布料,她快步走过厅院,想尽快将布料送到小姐面前。
“欸!你手上捧的是什么?”她突地停下脚步,问一名错身而过的小厮。
小厮的手上捧着一个樟木大盒,隐隐散着芳香,是千年大樟雕刻而成的。
“这是萨喀尔德长老送回来,要给赤雪姑娘的东西。”小厮回道。
骆心柔即将要嫁作闇妃,喜儿的身分也随着水涨船高,下人对她的问话几乎都是有问必答。
走到小厮身边,她腾出一只手摸了摸樟木大盒,撇了撇嘴,“哟!赤雪姑娘的师傅还挺疼她的嘛!”对上回遭赤雪奚落的事,她虽然不敢再多碎嘴,但心里仍是有疙瘩。
萨喀尔德长老是秦皇陵中出了名的高人,这东西想必是极为珍贵。
喜儿心眼一转,“打开来,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
“这……”小厮面有难色。
“别这个那个的,打开来让我瞧瞧就是了。”她瞪起眼,看小厮是否真的不肯卖她的帐!
小厮只好开了盒锁,让她瞧个仔细。
一开盒,立刻自里头扑滚出一阵寒烟,一个偌大的莹绿寒玉盒置在其中,是由整块大玉精雕而成的,的确是人间罕见。两人皆逸出一阵轻讶,好一块无瑕的上好玉盒啊!
看了半晌,小厮说:“喜儿姑娘,你看够了吧!我得把这木盒送去给赤雪姑娘了。”说着,便盖上盒盖,却被喜儿唤住了。
“等等,我替你顺路送过去吧!”
“这……”小厮迟疑着。
“别又在这、那的,我反正顺路,就替你拿过去吧!”说着,就把布料放到盒上,顺手接过他手上的樟木大盒。
“那就谢谢喜儿姑娘了。”小厮弯腰谢过她,转身走了。
喜儿抱着樟木大盒,但却不是往赤雪的厢房走去,仍朝骆心柔的厢房方向迈步。
哼!这么好的东西给了赤雪,不白白糟踢了,应该留给小姐用才是。喜儿心里打着工意。
反正萨喀尔德长老也没送礼给小姐,这就当作是送给小姐成婚的贺礼吧!赤雪?哼,滚一边去吧!
她心里算计着,并快步地走回骆心柔的厢房。
※ ※ ※
午后的晴空中,骆心柔的厢房内突然传出惊惧的尖叫,划破天空。
半晌后,赤雪被请到骆心柔的厢房中。贴着囍字的房中,骆心柔全身泛黑地躺在床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