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雪望了她一眼,拿出银针探了探她的口鼻,微蹙起眉,起身问:“蛇呢?”
惊惧得频频发抖的喜儿颤抖地指向桌上的木盒。
木盒中的莹绿寒玉盒半掀,里面正盘踞着一尾浑身火红、长满赤症的斑斓小蛇,它已被寒气薰得昏昏欲睡。
赤雪冷眸睨过缩在角落的喜儿,“‘赤炼火蛇’怎么会在你这儿?”这玉盒是师傅为了捕捉性热的火蛇而特制的,外罩樟木大盒是为免旁人被寒气震伤,及因火蛇厌樟味而设。
“我……我……”被众人的眼光怒瞪的喜儿,终于忍不住哭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坦承是她截了萨喀尔德长老的东西,但她怎知玉盒中竟藏着一尾剧毒火蛇,害了小姐。
“赤雪姑娘,求求你,救救小姐,求求你……”喜儿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她不想小姐就这样被她害死了。
赤雪微侧开身,避过了她的大礼,敛下眸子,轻声道:“赤炼火蛇除了同为天下二至宝的‘天山雪狐’和‘龙鲤鱼’的内丹外,无药可解。”不是她不救,而是无法救。
喜儿一愣,哭声震天,不一会儿便乏力地昏厥过去。
“当真无法救?”闻讯而来的闇冥,挑眉问道。
赤雪的视线略过他,落在他身后耀眼的大红囍字上,红艳的喜气灼烫了她的眼。
她低喃回道:“赤雪方才让骆姑娘服了‘鹤顶红’,半个月之内应可抵住火蛇的剧毒。”
“半个月之后呢?”
“死。”她冷然地吐出这字。
她只是一个渺小的赤雪,无力去负担骆心柔的性命。
闇冥敲着下巴,敛眸沉思。
“如此一位绝世佳人就此香消玉殡,岂不可惜?”闇冥的幽眸看过骆心柔,转到赤雪冰然的身子时,突地掠过一抹邪佞,“本王还未厌倦她,赤雪,本王命你全力拯救骆心柔,不得有误。”
明知这样会伤害到她,但他仍是狠心地开口,因为他要她尝到蚀骨的苦痛,放弃离开的念头,就此驯服于他。
纤弱的身影微微颤抖,背着他的眸子努力地眨下酸溜的感觉,厌倦……他可知他说了一句多残忍的话……若他真喜爱骆心柔,何不就此慈悲地放她走?何苦留着她,凌迟着她早已残破的身心?
她颤巍巍地吸了一口气,语气苦涩,“赤雪遵命。”
骆心柔有人怜惜,谁又来怜惜她呢?
尾声 澄澈
红囍字高贴的喜房里,屈着身的高大身影难以置信地盯着床上毫无知觉的人儿。
闇詟颤着手,抚过骆心柔泛黑且毫无生气的脸庞。虽是如此,绝美的艳容依旧美丽得令人心碎。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他喃喃地问着自己。
为了他母亲的罪,他自愿被软禁在皇陵深苑,本以为会孤老一生,却遇上了绝美娇柔的骆心柔。
心柔……人如其名,让他干枯的心再次有了生命。他爱她爱得心碎、爱得狂烈,因为爱她,所以他忍痛看着她披嫁衣,不愿她背上不贞之名,只愿她能享尽荣华富贵。
可是,为什么?人在闇冥之处,仍是受到了几欲夺命的折磨?!
他的心柔……无辜良善的心柔呀!难道真是红颜薄命?
明灭的烛火在他们身上映出忽明忽暗的诡魅阴影,抚着她脸颊的手突然顿了一下。不!他不会让心柔死的!
红颜绝不薄命!他要为她打造辉煌的未来,让她享尽世间的一切美善!
再抬眼时,哀恸的眸中掠过阴狠的光芒……纵使负尽天下人,他也只为他爱的女人!
※ ※ ※
无月的夜晚,赤雪俯身探着骆心柔的经脉,微叹了一口气,转身拿过带来的毒草,挑捡配制。
良久,房中只有沉沉的捣药声回荡着……细细地将毒草捣成汁,再混入毒丹磨成粉……她专心地有如这是世间唯一值得她注意的事。
看着浆果和丹药都在瓷钵中捣裂粉碎,她微微地恍惚了,如果,人心也能用钵杆容易地捣碎,那该有多好……碎了,就失去了哀痛的感觉;碎了,就不必去在乎一切的是非恩怨。
因为人心是肉做的,所以会生厌倦,那闇冥何时会厌倦她?也许,即使他厌倦了她,仍会狂霸的不许她离去,徒留她在暗夜里,任她被孤绝一点一滴地啃噬死去……叹了一口气,她将钵中的粉未倒在杯中,加入烈酒混匀,然后托起骆心柔的肩膀,细细地灌下。
赤炼火蛇是天下剧毒,若没有天山雪狐或龙鲤鱼的内丹,这些药材都只是暂时压住了她的毒性,根本解不了毒。
闇冥……分明是为难她!
若她能拖延一些时日,待师傅回来后,也许能想出解毒的方法,目前,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她抽出手巾拭净骆心柔的唇角,然后收拾药箱,准备回房。
背起药箱,独自一人走在无月的回廊上,微冷的夜风吹得令人乍生惆怅。
“唔……”忽然,她被蒙住了眼嘴,挣扎中有另一个人反捆住她的手脚,嘴中也被塞进一块布。
以往,她都会随身撒着磷粉和暗器以自卫,但大病初愈的她,却粗心地忘了防备,让人轻易地掳了去。
昏沉中,她觉得自己被抬进了一间屋里,扔跌在地上,撞到泥地的膝盖传来疼痛,让她蹙眉闷哼。
木板嘎然作响,门扉被合上了。
陌生的粗沉声音自门尸后低声传来,“赤雪姑娘,皇子有令,唯恐你不尽全力救治闇妃,只好以你试药,这全是为了皇子心爱的姑娘,得罪了。”
被缚绑的赤雪愣征地停止了挣扎,皇子下令……试药?
她感觉到脚踝处突地滑过一倏冰凉的物体,纤弱的身影一僵,耳朵听见火蛇吐信的嘶嘶声。
她的胸口闷塞地揪痛起来,闇冥……你果真狠心……她颓然地软倒在地上,不再挣扎,散发下的脸庞已被滂沱的泪水布满……冰冷的蛇身盘上她的足踝,沙沙吐信,微粗的疣麟刮痛了她的小腿。
赤雪被布堵住的唇凄然地绽出了笑,猛地抖颤膝踝,受惊的火蛇本能地咧嘴咬进她乳白色的肌肤……腿肚上的噬痛如刀割般马上传到她的四肢百骸,毒性在瞬间传遍了全身。
在心脏猛地揪痛间,她已分不清是毒发,抑或是情疡,漫天红雾里,她笑着流下情份的泪……为了爱闇冥,她可以舍命;而闇冥为了爱骆心柔,可以舍弃赤雪的命……赤雪,终是冬日里的一场虚幻,最后终究曾在春阳下蒸融殆尽……再也不复记忆……
※ ※ ※
再醒来,她已躺在自己的房里,若不是嘴里漾着鹤顶红的苦味,和自四肢百骸传来的酸疼,她曾以为自己作了一场噩梦。
她拉起裙摆,只见白嫩的腿肚上有四个深陷的血洞,张牙咧嘴地流着血丝。
赤雪低低的笑了,笑声渐扬,最后笑得狂乱且放肆……或许闇冥笃定她能再醒过来,为骆心柔试药!她从未像这一刻,愤恨自己竟然不能就此死去!
自小尝毒试药的身躯,硬是比人家贱命呵!被火蛇噬咬后,竟还能再度转醒。
哈哈哈……上天哪!你若有眼,为何不让她就此解脱……她笑得狂烈,让胸口都隐隐作痛。她扑跌到药柜前,倒出所有的丹药,胡乱地塞进嘴里,其他的还掉了一地……好!他要她试药,她就试给他看!将全部的药都试给他……
“师妹!”听到她不同于往常的狂笑,武亟闻声推门进来,在瞧见她的模样后,惊骇的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