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银筝姐姐。’轻柔的道声谢,织月完全没有新娘的喜悦。
过了一会,她被搀着走出了闺房,上了花轿,摇摇晃晃的往夫家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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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桩婚事里,冷着脸的并不只织月一个人。
‘靖毅!你还在这儿?’新郎倌的哥哥靖扬几乎翻遍朔王府,才终于在花园的凉亭里发现一脸郁闷的靖毅。‘吉时都快到了,你不准备准备,好到新娘家去迎娶,还有兴致在这儿看风景?’‘为什么我要有兴致?’一脸死人样,连吐出来的话都是冰的。
‘今儿个可是你大喜之日,为什么不高兴点?’‘大喜?我可不觉得有什么好喜的。’他和织月两人之前在平王府见过面,明明白白说了不爱对方,这桩婚事是不得已的,教他有什么喜可言?
靖扬愣了会,突然间,什么劝解的话也说不出口。
‘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再过几个时辰就要拜堂了,你现在该做的不是在这里自怜自艾,而是出门去把你的新娘子接回来!’静了一会,靖毅的目光飘向远方的白云。‘你知道吗?织月曾经和我在平王爷的婚礼上见过面,她说了不爱我,我说了不爱她。这种婚姻,该怎么维系?我要用什么眼光来看待她?’一个娴静美丽、身系万贯的妻子,仅此而已。
‘天下事不尽人意,你早该认清这个事实,现在才怨叹有什么用?’靖扬一点也不同情弟弟。‘我们这种贵族人家,也许权力很大,可是受到的限制却也很多,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也算是我们的责任之一。’两年前,同样的原因,他娶了京城首富的女儿,为的也是她的钱财。朔王府的金钱来源一向不比其他王府来得宽裕,为了改善财务上的困厄,就要先有资金来投资其他的事业;偏偏朔王爷没什么生意头脑,投下十两,大概会赔上八两。
不过朔福晋的姐姐倒是颇得太后的宠,偶尔也会在太后跟前说些好话,让朔王府的男人们仕途顺达一些些。
当初容福晋和朔王爷就是互相看上对方的钱与权,才定下了这门婚事。搞得今日郎无情、妹无意,偏偏还要绑在一起过一辈子。
真不晓得他们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难道我连发牢骚的权利都没有?’老是要他为家里着想,那他自己的想法呢?他是个人,不是别人手中系线的傀儡!
‘有,可是不是现在。’靖扬被他的执拗给惹得不耐烦,索性摆出大哥的架势。‘你要去不去?’一个饱含威胁的问句。
厌烦的站起身,将褂摆一甩,靖毅满腹闷气的往大厅走去。
每个人都知道这是桩各取利益的婚姻。阿玛明说是为了她的钱,额娘开心着终于又有银两可以添置衣物,大哥说这是他的责任,大嫂因为有人帮着付钱而松了口气。大家心怀异见,就是没人告诉他要怎么对待一个妻子,拿什么脸给那棵摇钱树看。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该成亲,他不知道织月是抱着什么心态嫁入朔王府,他不知道今后的生活要如何过下去!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
‘贝勒爷,吉时已到,该到容王府迎娶了。’老总管在满脸冷硬的靖毅身边小声的提醒道。
‘不用提醒我这种事。’他恨声道。
烦死了!
迳自上马,他忍住策马狂奔的冲动,慢条斯理的往容王府前进。
后来,他终于见着了他的新娘。
一个安静、文雅,而且有钱的新娘。
什么也不想多说,他静静的任她被搀进轿里,然后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回到朔王府,准备拜堂。
短短数个月时间,北京城里就办了好几回喜事,看得百姓眼花缭乱。可是又有哪个人知道这些风光的背后,究竟是喜悦、猜疑或是不情愿?
锣鼓喧天,吵嚷纷乱,两位新人即是这当中最冷漠的两个。
一片混乱之后,终于稍稍安定下来,新人也准备拜堂了。
‘一拜天地!’冷冷一拜。
天啊!地啊!你们明知这是个错误,为什么又要造成它?
‘二拜高堂!’静静一躬。
阿玛!额娘!如果府里不为了钱而困扰,您们会让我自己选择成亲的对象吗?‘夫妻对拜!’微微一点。
和我有着同样悲惨命运的人,未来的日子,我们该怎么办呢?
‘送入洞房!’欢声雷动。
唉唉唉!事实终于造成,再也没有挽救的余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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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过了几巡酒,众人终于放过靖毅,让他回房去和他的新娘‘共度良宵’。他不情不愿的踱步回房。
有些不耐烦的掀起盖头,织月格格那疲惫而从命的神情引得他更加烦躁。‘喝交杯酒。’简短的命令。原先充满了浓情蜜意的动作在两人之间只是纯粹的讽刺。随便勾个手、草草灌下酒便了事。
用力眨了眨眼,织月不习惯喝酒,喉咙的麻烫让她暂时说不出话来。
‘然后呢?下一步是什么?圆房吗?’解开衣襟,靖毅不耐烦的脱下外袍。圆房?圆房就是和她上床吧!这和他平时召妓侍寝有什么不同?只不过对象变得高贵许多罢了,该做的事还不都一样?
‘精毅、我……我暂时无法和你圆房。’紧张的盯着他宽衣的动作,织月护着领口的手又收紧一些。
‘哦?’停下解衣的动作,靖毅回头盯着她无措又强装勇敢的表情。‘虽然我不是那么关心,可是你还是说说原因好了。’听见他平板淡漠的语气,织月微微的瑟缩一下。‘虽然我们成亲了,可是我们都心知肚明,在我们之间并没有感情的存在。如果要我在这种情况下和你……和你成为真正的夫妻,我无法接受……’‘你的意思就是不想和没感情的我上床就是了。’他一点也不避讳、说得既直又快,甚至戏谑的看着织月因他的粗鄙话语羞红了脸。
点点头,她抬头瞅着靖毅。‘是的。’要她和一个几乎算是陌生人的男人有亲密接触,她连想都受不了!即使那个人是她的夫婿也一样。
沉吟了一会儿,他转身走到桌旁,拿起一个酒杯就往墙角摔。
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只是突然想这么做。什么割自己的手,让鲜血滴在床单上假充落红的蠢事他可不想做,反正也没什么好瞒的;就算真的要欺骗大众,该流的也是她的血,不是他的。
‘啊!’织月惊呼一声,急慌慌的退到镜台边,瘦弱的身子骇得直发抖,眼中净是惊惶的神色。
他、他想做什么?他生气了吗?她说的这些话让他生气了吗?
‘你怕什么怕?’真无聊。‘好了,去睡吧!我累得要死。’折腾一天,烦恼一天,生闷气一天,他的精神体力早就被耗光。
‘那、那床给你,我趴在桌上睡就好了。’虽然自己是明媒正娶的嫁进朔王府,可是毕竟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还是礼让点比较好。
而且,他好像很凶的样子……
‘你真好心。’靖毅双手抱胸,看着依然紧靠在桌前微抖的新娘。‘不过,现在把你的衣服脱了,上床睡觉去!我可没有多余的体力帮你做这些事。’脱衣服?‘你不是答应我先不圆房的吗?’‘然后呢?’‘然后……’还有什么然后?‘那我为什么还要脱衣服?’‘你睡觉都穿着这么一大堆?’他倒是不晓得,他只知道来陪他睡觉的女人通常都脱得一丝不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