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奇怪,他为什么那么关心她睡觉时穿什么衣服?
‘那你就给我换上你休息时的衣裳!’他头一回发现自己如此有耐心,竟然可以因为她的衣着而绕了大半圈才将话导向正题。
‘可是你……你在这里。’看着她怯生生的模样,靖毅忍不住心中冒气。
‘我对你没兴趣!’就如同她对他也没兴趣。‘还有,既然你这么要求,我也正好跟你说个清楚。从今以后,这里是你的卧房,不是我的。我本来就不打算和你同房,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会侵犯你。’他笑着讥讽道。
虽然松了口气,但是他的话却在她心上划过一个小小的伤痕。
‘这样很好。’‘既然如此,我们就挑明了说。虽然我们名义上是夫妻,但是这只是给别人看的假象,该做的我会做,不该做的我连理都不想理;我不干涉你的交际,你也别想束缚我。’撂下狠话,先行划清界限,免得以后纠缠不清。
‘有些该做的请你也不要做。’他说得如此绝情,织月除了有些骇于他的冰冷,心底却也偷偷松了口气。
她原本就不打算干预他的生活,只求他也让她自由。
瞄她一眼,靖毅心知她所指为何。‘我说了我没兴趣。’他冷冷道。
春宵一刻值千金,在两人眼里看来却只是一堆粪土。对于在新婚之夜就先摊牌划界的夫妻而言,这个夜晚只是一个错误的开始。
‘嗯……那现在要做什么?’讷讷问道,织月还是有些戒备的盯着满面冰霜的靖毅。
‘我管你要干嘛,我要回我房间睡觉!’冷哼一声,靖毅拉开房门,头也不回的跨步走出。
静静聆听着静夜中的动静。他的脚步声没走几步,就响起了开门和摔门声,看来他的寝房就在她的隔壁。
身仅咫尺,心隔万里。
换好衣裳,织月慢慢的窝进崭新而陌生的被窝里。人冷,心也冷。
她才十七岁……她还要在这朔王府里生活数十载,她还要伴着‘相敬如冰’的夫婿数十载,她还要被锁在这个无情无爱的错误里数十载。
额娘教她要侍奉公婆、友爱姑叔、敬重文夫,却没教她要怎么在这种环境活下去。一整天的疲惫和无力感瞬间席卷而来,逼出了她隐忍在心中多时的泪水。泪湿枕畔,辗转难眠。
第二章
也许是精神依然紧绷,织月一夜浅眠,天刚亮就起身了。
听闻主子房里传来声响,陪嫁过来的丫鬟静儿揉着惺忪睡眼,走进房里。‘小姐……呃,不是,少福晋,您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不多睡会儿?’脚步还有点跌跌撞撞的。
‘我睡不着。’轻轻摇摇头,织月静静的等着静儿端来水盆。
待静儿伺候她梳洗更衣后,织月走到窗前,一把推开窗,任清晨的冷空气直扑上她的脸颊。
‘少福晋……’望着主人的背形,静儿欲言又止。‘您还念着德彦贝勒吗?’织月浑身一展,让那个她藏在心底的名字与人影又撼动了一回。
‘静儿,别说。’‘自从您和贝勒爷订亲以来,您吃得少、睡不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静儿好担心您呀!’‘静儿,不要说。’织月的脸苍白若纸,身躯微晃。
‘为什么福晋要把您许给靖毅贝勒呢?德彦贝勒的家世虽不是显赫,可是也不算差呀!如果格格许配的对象是他,那多好!郎有情、妹有意……’‘静儿!别再说了!’难得的,织月厉声阻止,把静儿吓了一跳。‘我已经嫁进朔王府,是靖毅的福晋!你说这些话,如果被别人听见有什么后果,你知道不知道?过去的已经过去,别再提起这个名字!’是的,别再提起,别再让她想起他。
没见过主子发这么大的火,静儿一愣一愣的。‘是的,静儿知错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脑中一片混乱,她觉要好好的沉淀一下。静儿依命退出房,独留织月在窗边吹冷风。
呆望若窗外开得灿烂的桃花,织月心底萦绕的却是一张不该想起的脸。
德彦贝勒……
逃避似的紧闭起眼,晃了晃头,却怎么也甩不开那张魂牵梦系的俊秀笑颜。自从两年前他到容王府拜访大哥,两人戏剧性的相见那刻起,她就心心念念、日日夜夜的盼着再见他一面;见着了这一面,又开始期待下一次的相遇……
直到昨日她成亲,终于心死。
心死吗?那她心中的飒飒浓眉、朗朗星目、潇洒英姿又是谁?
下意识的摇着头,直到发昏了却发现他还是没被那阵徒劳无功的摇晃给甩开。叹口气,正想关窗,却瞥见隔邻的窗子正被推开,露出了衣袖和一只大手,然后便是一张既熟悉却又陌生的脸。
是靖毅,她的新婚夫婿。
似乎发现了她的视线,靖毅倏地转头,锐利的目光直直盯上她,把织月吓了一跳,差点踉跄了一步。
‘起得真早。’一句不知是招呼或是嘲讽的话。
‘你也是。’静静的望着他,织月面无表情。
‘才卯时初,你起这么早做什么?’冷眼望着有点畏缩又强装镇定的妻子,靖毅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就算起早了,也很快就会变晚。我已经习惯了。’她每天都在卯时正起身,今天不过是早了半个时辰,算不上什么早起。
习惯?‘真是个好习惯。’反观大嫂,每天都睡到辰时,还是丫鬟三催四请的才不甘不愿的醒来,然后还得发顿起床气,把大伙惹得心烦。‘起这么早,有什么事可以做?’该不会就开着窗户发呆吧?
‘如果我阿玛、额娘在家,我这时就得去向他们请安。’不知道朔王府的习惯是什么,她现在是不是也该去奉茶了?
‘你专程起来请安?’经过一夜,靖毅的脾气似乎也平顺了些,不再对织月怒目相向,但依然没什么好脸色。‘这里不兴这套,什么请安的就免了。’‘可是,我才刚嫁过……’这样不会被人批评为摆架子吗?
靖毅有些不耐烦。‘随便你,要去就去。’说着就要关窗。
‘等一会!’织月急忙唤住他。她还有好多事想问呢!‘我对这里的规矩还不熟悉。’瞥她一眼,靖毅眼底蒙上一层阴影。干笑一声,他回她一个冷笑。‘你就是这里的规矩,你想怎么做、做什么,尽管做就是,没人会拦着你。’说完砰的一声,当着她的面关了窗。
她就是规矩?什么意思?
愣愣的望着那最早已紧闭的窗子许久,织月终于领悟他的暗讽。
有钱的是老大。她是朔王府娶进来的金山,为了讨好她,当然什么都听她的。好风光啊!可是织月却觉得悲哀与羞辱。
她的地位,就建筑在那堆虽庞大,但总有用罄之日的金钱上。
★★★
结果,从小养成的习惯和礼仪依然让她来到公婆的房间请安。
可是,朔王爷已经上早朝去了,只有朔福晋在房里,而她还在睡,而且睡得很沉。‘额娘她……’织月不知所措的向服侍朔福晋的丫鬟询问。
‘二少福晋,我看您就不用请安了……’服侍朔福晋的丫鬟吞吞吐吐的说着。‘府里一向没这规矩,所以福晋也就睡得沉了。’‘这……’好怪,织月真不晓得自己嫁进了一个什么样的家。‘好吧!那额娘起身后,请你代我向额娘问声安。’‘我想,福晋不会在意这个的。’低声嘀咕着,那丫鬟仍然堆起满脸笑。‘是的。’退出了朔福晋的房间,织月提步回房,一路上顺便东张西望,看看她的新家长个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