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清笑望着夜雪。“在哪里找到她的?”
夜雪微笑。“其实她一直在城西别馆,只是被藏在地下,我们才都找不着。”
“地下?”
夜雪点头。“说来也真巧,梁书远被擒的那晚,看守锳瑚的人正好有事找他。我拦下那人,他一听梁书远不在,什么也没交代就转身离开。我起了疑心一路尾随,才知道原来后院的大树下别有洞天,锳瑚就被困在里面。”
罗清长叹一声,看着方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方毓哼了哼,没答话。
罗清见他丝毫没有悔意,沉痛地质问:“我自认待你不薄,你居然出卖寒松堡,为那狗王爷效力?”
“待我不薄?哼!我今天的地位是自己挣来的!没有你,我也爬得到这个位置!结果呢?外人提到寒松堡,只知道你罗大当家多么地英雄盖世,我方毓算什么?连个屁都不如!”
“为了这些虚名弄得身败名裂值得吗?”罗清实在痛心。
“成王败寇,若今天败的是你们,我又何来身败名裂之忧?我既然敢赌,就有本钱输,不过是条烂命嘛,我怕什么?”
夜宇不想理他这些似是而非的荒谬论调,他关心的只有一件事。
“殷伯的死也是你安排的吗?”锳瑚归来已证实了那两封信是假造的,殷伯的死则成了唯一的疑点。
“这招高明吧?”方毓阴狠地笑着。“看来我也不算输得太彻底,玩点小把戏,你就赶跑了柳姑娘,还把她打成重伤。啧啧啧,到现在六王爷的人都还找不到她,瞧她离去时那伤心欲绝的模样,怕是凶多吉少了。”方毓故意刺激他。
“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对付一个姑娘,你于心何忍?”夜宇气红了眼,凌厉的眼神几乎射穿方毓的胸膛!
方毓挑衅地看着他。
“是你自己不够信任她,别把所有的错都推到我身上。”接着又冷冷地笑着:“再说,她到了阴曹地府,阎王说殷伯是她杀的,她绝不敢摇那么一下头,因为殷伯的确是因她而死;若不是她,殷伯又怎么会死呢?哈哈哈……”
夜宇为妍儿当日所受的折磨,心痛得无以复加。因为他知道,妍儿的伤心,绝大部分来自他的不信任。
如果我说我没有,你信不信呢……
为什么不信她?
他该死的为什么不信她!
“把方毓带下去,三日后依法处置!”罗清下令。
方毓被带走后,罗清拍拍夜宇的肩。“丢了柳姑娘,寒松堡也有责任,是罗叔叔对不起你。你放心,人是在这里丢的,寒松堡负责给你找回来。”
“我先回房了。”夜宇满心疲惫地离去。
锳瑚见他如此也慌了,忙抓着夜雪问:“雪姐姐,妍儿会没事的,对不对?”
夜雪轻握她的手。“嗯,她一定会没事的。”否则她哥哥会痛苦一辈子。
看着小辈们的愁颜,罗清觉得好抱歉。唉,若找不回柳姑娘,这笔人情债要怎么还哪……
***
三日后,寒松堡依堡规处决方毓,虽然他死有余辜,但和他共事多年的弟兄们仍不胜欷嘘。
这日午后,六王爷再度造访寒松堡,却已不复往日的气焰。
“你们要怎样才肯放人?”梁书远就像他的子侄一般,他无法见他被擒而坐视不理,束手无策之下,只得向罗清低头。
“我要你承诺不再打清波玉璧的主意。”罗清提出放人的条件。
“这是我皇兄的旨意,我无权干涉。”六王爷不肯轻易妥协。
“是吗?”罗清挑眉。“那等你说服皇上之后,再来和我谈放人吧!就是不知道郡位梁公子能不能等得了这么久。”
六王爷惊道。“你们对他做什么?”
罗清但笑不语。
“送客。”起身欲离席。
“等等!”六王爷喊住他。“好,你放人,我放弃清波玉璧。”总之先把书远救出来再说。
“好,那请王爷带着你的人离开岭南,等你回到京城,并且完全收起对寒松堡不利的意图,我自然会放人。”
“你是什么意思?”简直欺人太甚。
“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我一点都不信任你。”尤其他肯爽快地放弃清波玉璧,其中一定有诈。
六王爷忍住气:“如果我回到京城,你没放人呢?”
“我寒松堡重信重誉,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
“方毓的例子就在眼前,你还敢说你寒松堡重信重誉?”六王爷暗讽。
“你只能相信我,你没得选择。”唉,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我信你罗大当家的招牌,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随即告辞离去。
“也希望你信守承诺,别再骚扰寒松堡,否则下次就不是掳人这么简单了。你心里明白,清波玉璧你未必能得手,而我要你身边的人死,却是易如反掌。”罗清撂下狠话,若不是先前方毓一再劝阻,这件事早就落幕了。
“哼!”六王爷收下他的恫喝,无言离开。
***
“尹公子,尹公子……”婢女轻叩着门。
夜宇不想应门,但门外的人偏偏没有一点要放弃的意思。夜宇叹息,随手掷出一枚铜钱弹开门栓。
婢女推开门,恭敬地道:“尹公子,有客人找你。雪小姐已经把人带到进寿亭,吩咐我来请你过去一趟。”
客人?
这时候见谁他都没兴致。
但那婢女就候在门外,仿佛没把他请去进寿亭就会丢了差事似的。
也罢,何必为难她覆不了命呢?
到了进寿亭,夜雪对他微微一笑。“哥哥,你猜谁来看你了?劳动人家走这么一趟,瞧你罪不罪过。”说着往旁一让,夜宇见着了他的客人。
“影叔?”他简直不敢相信。
“我来了大半个时辰了,你这会儿才来?我几乎以为必须亲自去拜见你了。”薛影佯怒地调侃他。
夜宇在他对面坐下。“对不起,影叔,我不知道是你。”拿起夜雪为他斟的茶一口饮尽,那情态好似杯中物不是茶,是酒。
是一杯可解千愁的酒。
看来这孩子也过得不好啊!薛影心中微叹。
“妍丫头呢?我这趟下山其实是为她来的,你启叔启婶也挂念她挂念得紧。”一语双关。
他故意不提妍儿的行踪,就是想听听夜宇的解释。
怎么?雪儿没告诉他吗?抬头望了望夜雪,她没说话,只是摇摇头。
夜宇揉揉眉心,难掩痛苦神色:“妍儿失踪了。”
“失踪了?怎么回事?”薛影问。
夜雪不禁看了薛影一眼,讶异于他的冷静。难道……
夜宇没注意这么多,因为此刻想到妍儿已备感痛楚,无暇顾及其它。他详细地对影叔说了妍儿的身世、寒松堡对她的提防、她如何被驱离,以及方毓的阴谋陷害。钜细靡遗地,他说得愈仔细,心头的苦就愈痛愈清晰。说完,仿佛已淌了一地血。
薛影听了大怒:“混帐!不管怎么样,你都该在她身边支持她、保护她。你倒好,不但不相信她,还一掌打去她半条命,弄得现在下落不明。你记不记得我说过什么?你怎么带她去,就怎么带她回来,连头发都不许少一根!结果呢?‘她失踪了’?你给我这种答案!”
夜宇无言,因为的确是他的错。
夜雪连忙出声圆场。“罗叔叔已经派了很多人去找妍儿,我想很快就会有消息了。或者等罗叔叔回来,我们再讨论一个更好的办法。”转向夜宇:“哥哥,我带影叔到客房安顿,你休息吧!我看得出你这几天都没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