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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页

 

  那时的梅舒心,脸上的表情绝绝对对不会使人联想到情欲之列,或许他语焉不详的要求中饱含了太多暧昧,但她知道,他要的不是她的身子——应该这么说,或许他从不掩饰对她身子的兴致,但那一天在梅树下,他的眼神太过清灵——清灵的只向她索求更多的“她”。

  “那梅四爷到底是什么意思?”替程咬金抹匀了身子上的香膏,程铢取来衣裳让她穿上。

  “我要是知道,就不用在这里自问自答了。”

  “要是梅四爷嫌主子您给的不够,那叫他找人上程府来提亲呀,只要将主子您给迎娶回去,到时整个人都是他的了,还怕够不够的问题吗?”程铢笑着说完,赶忙闪身,避开了程咬金随之袭来的粉拳。

  “你在瞎说什么?!”程咬金涨红了脸。

  “铢儿才没瞎说,娶了您,您俩就别老是送拜帖来、送拜帖去,累煞下人们,岂不一举两得?”程铢与程咬金围着圆桌追逐。

  “你还说!”

  “主子准铢儿说,铢儿就再说。”程铢吐吐粉舌。

  “这种羞人的话不许说!不然我拿糖饴封了你的嘴!”

  “铢儿不说了、不说了。”程铢以双手捂住自个儿的嘴,知道她家主子可是说到做到的。

  虽说被糖饴给封在嘴上是不痛不痒,可是缠黏住双唇的感觉很不舒服,再者,一些贪香的蜜蜂蚂蚁全趁着不注意时爬上唇畔,那才真是吓人。

  但是封口前,她还是笑嘻嘻地补上一句:“况且铢儿说了又不做数,这事还得梅四爷自个儿决定,总不能让咱们姑娘这方去胁迫他做新郎吧?”

  是呀,他若嫌她给的不够,为什么自己不先拿出诚意,赋予她一个可以光明正大给他更多的身分?像现在,名不正、言不顺,她没那义务更没那勇气将自己毫无保留地交到他手上……

  唉,无力。

  “不说这个了,糖仓那边还在赶制糖吗?”

  “是呀,不过今天天气很冷,窝在糖仓里热呼呼的,我瞧大伙在里面还颇甘愿的。”

  “等会儿我们也去帮忙。”

  “王子,您才刚沐浴完,等会儿又出了一身汗怎么办?”程铢哭丧着脸。她辛辛苦苦替主子抹抹擦擦了一堆珍贵的膏药耶……

  “再洗一回罗。”

  程铢俏脸一苦。呜,主子,那些膏药很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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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过去,树梢上第一枝新芽吐出青翠春意。

  草地在雪融间露出了原色,气候仍带些湿寒,但已经能让人卸下厚重的狐裘,以一身轻便迎向冬末春初。

  程府的制糖大工程也将在这个月底告一段落,然后帐册上会进来一笔令全府眉开眼笑的钜款,主子们自是不会亏待府里下人,程府进帐丰硕,新年时赏给大伙的红包也比往年沉上许多。

  “才累了几个月,为什么我觉得像操劳了好几年?”

  偷得浮生半日闲,好不容易手上的搅糖棍换成了纸扇,鼻前镇日弥漫的糖香换成了屋外新鲜空气,这才让程吞银感觉到自己还像是个人,而不是一只累瘫的狗。

  程咬金很给面子地奉上香茶一杯,“辛苦你了,吞银。不过也因如此,制糖的步骤你已能驾轻就熟、独当一面,姊姊我也对你刮目相看喔。”

  这些月来,生活随兴慵懒的吞银在糖仓里俨然已有让程府上下信服的能力,加上他和含玉都不愿让她太辛苦,所以总在她想帮忙时抢先一步将事情解决,害她都开始觉得自己满没用的。

  “我也觉得腰挺不起来了,大概是搅糖搅出了毛病。”一旁的程含玉也捧着空杯,佯装可怜兮兮地争宠。

  “含玉,你也做得非常棒噢。”程咬金毫不偏心,也帮程含玉斟满热茗,“看你们这样,我以后也有脸到地府去同爹娘说我将两个弟弟教导得好。”拎着绢帕在泛出感动泪滴的眼角轻轻一压,长姊如母的心境可见一斑。

  “够喽,又在那边感动了。”两兄弟互望一眼,同时笑觑咬金。

  “我当然感动,你们都已能真正成为程府主子,虽然和一般商行当家相较仍属年轻小毛头之列,但你们前头没有长辈撑腰及教导,后头又没有经年累积的行商经验辅助,一路走来的辛苦比起别人有过之而无不及,能看到你们成长,做姊姊的我也与有荣焉。”程咬金越说越感动。呜,爹、娘,咬金没辜负您俩临终前的托付。

  “论辛苦,我们还远远不及这张拜帖的主子他哥。”程吞银长指把玩凉亭石桌上自梅庄送来的拜帖——说拜帖也称不上,因为帖上所书写的字句无关邀约或宴请,而是短短一句“要想我噢”的肉麻话。

  “我记得梅庄大当家在比咱们还小时就担起家业,并且从一无所有开始做起,虽然我不喜欢梅庄人,在这一点,我深感佩服。”程含玉啜着茶。

  “是呀,换做我是梅舒城,要嘛就卖了另外三个拖油瓶以求温饱,要嘛就买条绳子,勒死小的先,再上吊自尽。”程吞银翻弄着拜帖,梅庄大当家的心路历程虽是不少长辈爱拿来说教的范本,可他听完了那些惨事,没对梅庄大当家的丰功伟业留下太多记忆,反倒试想自己若沦落到那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绝境时该如何是好?而那两种选择是他想到最好的方法。

  程含玉毫不客气地啐他一声,“幸好你不是梅舒城。”否则最少有三条人命会断送在他手里。

  “我也不想像他那么倒楣。”那种凄凄惨惨的经验,免了免了,他程吞银敬谢不敏。

  “我想,梅舒城一定有动过吞银那两个念头,虽不知他为何中途作罢,但他一定曾想过……”程咬金的声音浅浅的,语气中有三分猜测,却同时有七分笃定。“那时的他也只是个孩子,不见得能扛起这么沉的重担,想逃避想推卸都是人之常情,若他曾动念也是情有可原,但……还好他没做傻事。”清艳笑花在地唇畔轻绽,是欣慰也是欣喜。

  “梅舒城若做了傻事,就不会有今天送拜帖来的梅舒心了。”程含玉一眼就看出来程咬金的欣慰、欣喜所为哪桩,会让她笑得如此动人,也只有梅舒心耶队伙了。

  “如果城里少了梅家四兄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情况?”程吞银思考事情的角度向来异于常人,分明大家讨论的是东,他偏偏就朝西想去,跳跃式的思绪总是令人得设法跟上他的脚步,所幸另外两张相似的脸孔主人已经习惯他的性子,所以聊天的兴致没受阻碍。

  “金雁城少了最大花商,皇城举行的牡丹评宴的风光得主改成了银鸢城柯家庄,年年菊宴君子花的榜首也不再由梅三独占,那些在梅四手里结束的商行也毋需面临家破财散的下场。基本上来看,皆大欢喜。”程含玉分析道。

  “哪有什么皆大欢喜……”程咬金嘀嘀咕咕道。她没办法想像金雁城少去了梅庄会是怎生的景象。“虽然梅庄不过是一介花商,影响不了四季变化,更决定不了风调雨顺,构不着失去他们就会达到民不聊生的地步,但是……你们不觉得,偶尔会兴起那种‘呀!城里有梅庄存在真好’的念头吗?”

  “没有。”程含玉和程吞银同时摇头。

  程咬金垂下脑袋。“你们答得这么快又决绝,害我不知道怎么接下去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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