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见你用过。”从她醒来到现在,这两柄斧头就一直被他搁在房里摆着好看而已。
“因为我没打算用它。”他说得理所当然。
她不解,“为何?”既然没打算用,他又何须去取?况且这神器人人皆求之不得,却独独选中了他,而他竟视为无物?
“我为何要用?”马秋堂反而不懂她干嘛要为了一个神器那么在意。
她正色地声明,“因你是冥斧的新主人。”
“我会去取它,自有我的原因,但那并不包括我必须使用它。”那玩意仅是让地藏心安的精神象征,而他既不是女娲,亦非力大无穷的神人,他一点也不想用那种根本就没法用的东西。
花咏并没因他的话而打消念头,眼中仍是没有丝毫的让步。
“我一直未告诉你,女娲转世了。”他在告饶之余只好转移她的注意力,“你想去找女娲吗?”
转世了,还是原来的那个女娲吗?
聆听着这意外的消息,花咏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意外或激动的反应,自来到这个世界认清了现实后,她已不再奢望任何百年前的人事物能够残留下来,在她已把泪流干了后,现下的她,只想背负起她被托付的职责,并尽力去完成它。
“你可知道女娲会转世?”看着她从容镇定的表情,马秋堂不得不这么想。
她淡淡带过,“殿下曾提过。”
马秋堂双眼焕然一亮,“你能否认出转世的女娲?”
“大概能。”她模糊地应了声,努力地回想着当年女娲在她耳边是怎么说的。
他伸手推促着她,“收拾一下行李,待会你就出城。”
“上哪?”
“去追段重楼。”他边推着她走边解释,“他是鬼伯国的国王,他要去找女娲,你能帮他确认他是否真找对人。”
“我不想去。”出乎他意料的,向来都听从他的话的她,头一回向他表达拒意。
“为何?”他停下步伐看着她认真的模样。
“我不想离你太远。”她坦坦直视着他的眼眸,一点回避也没有。
他却因此而眼神有些不自在,“你不能一直跟着我。”
“为什么?”
“你迟早都得在这世界自立,无论是以什么身分。”在她捉紧他不放的目光下,他开始说些将他俩距离划分出来的话。“在那之前,你可以倚靠我,但你也必须为日后学习独立。”
花咏没有反对他所说的一字一句,她安静地聆听着他表面上听来似有道理,并似在为她设想的话语,但她心里,所想的却是那个曾对她说过,无论是寂寞伤心都可告诉他的男子。
眼前的他,一下子将她推得好远,戴上了国王的面具,以公事公办的冷淡口吻说着话,以疏离的眼神看着她,他再也不是那夜抱着她抚慰她的伤心,直至烛火灭尽仍没放开她的那名温柔男子。
他是何以改变了?就因他知道了她原本等待的人不是他?她是因此而伤到了他的自尊,还是他觉得他为她做的一切,仅只是唤醒她后所必须承担的责任?她不禁开始测量,她在他心中所站的位置是在何方,或许对他来说,她是个他不得不去面对的包袱,因无法袖手旁观,所以得勉强自己接受的意外访客,为了她,包括他在内,是否整个黄泉国的人也都在勉强着自己来接受她?
若是可以选择,她也不愿如此的,无论她的出身如何、她是否是百年前的人,她也是有自尊的。
见她一动也不动,也否百语,马秋堂按着她的肩,希望她能听进一些。
“花咏,你有你的人生,我不能左右你的,你明白吗?”她不能永远当只新生的雏鸟,紧跟在第一眼所见的人身后,如此一来,她岂不是要跟着他的人生而过她的人生?
因他的话,她明亮的眼瞳一下子变得黯淡,几不可闻的低语,徘徊在她的唇畔。
“可是我的人生,早就已经被左右了……”
他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她垂下眼睫,紧握着双手,“请你放心,我并不是一株菟丝花,我不会永远依赖着你的,只是,眼下我有我不能离开你的理由,请你谅解。”
握放在她肩上的手,在她接下来的无言中,反而变得像是不该摆放在那似的,马秋堂僵硬地撤开双手,微侧着脸,试着想看她的眼眸,想看看她在想些什么,但她却一壁直视着地面,就是不看他。
他并无意伤害她……
“你们俩说话一定要板着脸吗?”靠在远处宫柱上的药王,在他俩皆沉默不语时,打岔地介入他俩问。
“你来做什么?”马秋堂迅速退开花咏一步的距离,再迎上药王打量的目光。
满会作戏的药王,很聪明地装作刚才啥都没看到,“奉你之命,我找来布商和裁缝了。”
“记在我帐上。”
药王咧笑着嘴,“当然是记在你的帐上。”要做衣裳送人的又不是他,他可从没这么讨好过女人。
“我去巡矿,你陪陪她。”马秋堂快步走过他的身边。
站在原地的花咏,微偏着脸目送他走得疾快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
“我家表弟派人来帮你制新衣了,他可是很难得对女人这么温柔的喔。”很会看人脸色的药王摆着一张讨好的笑脸,转移她心思之余,勾着她的手臂拉着她进去里头。“走走走,我带你去挑几疋美布,反正是我表弟出的银子嘛,不花白不花,你就乘机多敲他个几套。”
“药王。”花咏在被他拉着走了一阵后,突然停下脚步。
“嗯?”
“谢谢你,我没事的。”她露出感激的笑靥,拍拍他的掌背后拉开他的手走至厅里。
被她愣住的药王,在回过神后,好笑地一手抚着下颔。
原来……她并不只是个被长老们供起来膜拜的泥人呀,其实她是个心思细腻,默默将一切都清明地看在眼底的人,这么看来,反而别扭的是他家表弟。
“你们……吵架啦?”在她挑选着布疋时,药王晃至她的身旁,盯着她的脸庞拉长了音调问。
她挤出一朵微笑,“不算是。”
开始觉得与她对盘的药王,为了她为人着想的行径,顿时一改先前对她的印象。
他以肘撞着她,“嘿,要不要我告诉你我表弟的弱点?我包你下回一定能够吵赢他。”谁晓得他家表弟究竟是怎么欺负了她,他是站在弱势这一方的。
“他会有弱点?”花咏很配合地装出一脸好奇的模样。
“当然有!”说到这点,熟知马秋堂底细的他可得意了,“那小子的弱点可是一箩筐,例如说,他在十岁前都还会怕黑不敢一个入睡——”
一颗自外头花圃里捡起的石子,飞快地自外头扔进,准确地正中准备抖出马秋堂糗事的药王后脑勺。
花咏一手掩着唇,同情地看着药王痛得龇牙咧嘴的模样,她偷偷探首看向外头那个犯完案的凶手,准备出发去矿脉的背影。
药王一手抚着后脑勺,“这告诉我们,要说他的坏话,最好是等他走得够远再说……”
“你方才说,他也会怕黑?”她倒看不出那个在各方面都显得很成熟的马秋堂,竟会有这么一段往事。
“只在十岁前。”药王愈说愈感慨,“环境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
她听出了内情,“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现下不能告诉你。”药王皱皱鼻尖,没打算把那段马秋堂不愿再提起的往事抖出太多。“挑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