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似是而非,充满玄机。“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禧珍疑惑起来。
“到你该知道时,就会知道。”他不肯答。
说完话,永琰转身走出房外。
“我不明白的事,跟福晋有关吗?”禧珍不死心地追问。
他停下脚步,站在门口。
“还是跟你有关?”她再问。
“跟我,以及额娘,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他回过头。
她等着他往下说。
“你之所以还能回王府,只跟你自己有关。”他道。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她对他说:“倘若与我有关,那么我就有权利知道。”她的固执并不比他少。
他站在门口凝望她,过了好半晌。“你就快成年了。”片刻后,他哑声答。
禧珍握着被子,忽然感到紧张……
“一名亲王府的大格格,没道理留待到成年,尚未婚配。”他看着她说。
禧珍心头一跳,脸色刷白。
“你之所以还能回亲王府,正因为时机成熟,该是你出阁的时候到了。”他终于揭开谜底。
禧珍瞪着他。“你的意思是,这一趟福晋要我回王府,是为了我的婚事?”她睁大眼睛。
“正确的说法是,你的婚事早已经决定,你回去,只等着成婚。”他凝望她的眸光沉定。
他的话,说得丝毫没有转圜余地……
“可是--可是我的未来,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决定!”她直觉地反驳他。
他笑出来。“父母之命,怎算不明不白?”眼底却没笑意。
“可我的阿玛跟额娘早已经亡故--”
“别忘了,福晋也算是你的额娘!”
禧珍的脸色惨白。“你一直都知道,却一直瞒着我?”她问他。
他盯着她的眼,半晌后终于回答。“我亲自下江南,就是为了确认,你一定会回去。”
她怔怔地回瞪他,眸光水蒙水蒙的。“如果我不回去呢?”她问他。
“你还有机会,可以决定自己的未来。”他这么告诉她:“只是,一旦你下决心违抗额娘的意旨,从今而后,就不再是王府的人。”
她睁大眼睛瞪着他,然而许久之后她像想通了什么,忽然不再激动了。
“我是王府的大格格,阿玛的孩子。”她瞪着眼睛、鼓着腮帮子对他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回去!我要回到王府亲口告诉福晋,就算我要嫁人,我也要自己选丈夫!”
说完话,她便回过身朝床内睡下,背着永琰,跟他赌气。
自己选丈夫?他起先沉下脸,继之露出诡秘的笑容。
真是天真!
殊不知一旦回到王府,她便失去自由;违抗福晋,她的下场便不能逆料!
然而她的天真烂漫,也许会让许久以来一直死气沉沉的安亲王府,掀起一阵无法预料的波澜……
第七章
这气氛不对!
非常的不对!
两人不仅路上不说话、照面不说话、就连同桌吃饭的时候也不说话--
不说话就是不说话……
打从小碗生病隔日早上开始,格格和贝勒爷就再也不讲话!两人之间的关系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那就是--相敬如“冰”。
大伙儿全都知道气氛不对,可谁也没敢开口问、胡乱猜。
每个人都当没感觉、不知道、没看到。
因为这两人都是主子,他们谁也得罪不起。
就这样,在这“冰冷”的气氛下,一行数人连日兼程赶路,直到京城就在眼前。眼看这一路长途奔波,旅途就要结东,大伙儿心情放松,特别请城郊这间客栈辟一间饭室。
晚间,禧珍忽然在饭桌上对小碗和小杯子他们说:“从今晚开始,你们全都放大假。”
“放大假?”饭桌旁,小碗、小碟、小杯子、小盘子,还包括春兰--全都异口同声问。
“对,小碗、小碟、小杯子、小盘子你们全放大假。”禧珍再重复一遍。
她不是没瞧见,对面“那人”阴沉的脸色……
禧珍明白自己擅自决定这事,倘若永琰事先知道一定不会同意,可她一旦决定了,就不会后悔。
“格格,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小碗问。
“明日就要进京,今晚起我就给大伙儿放一个月的大假,让你们全都回家去,这一个月就住在家里,跟自个儿的爹、妈好好团聚。”
“您说真的吗?格格?”小碟瞪大眼睛。
“当然是真的,自离京后你们已经整整十年没回过家,现在既然回到京城,当然应该先回家瞧瞧。”
“太好了!”小碗四个人高兴的不得了!
“可是格格,我们都放假回家了,那么谁伺候您呢?”小碗又忧愁起来。
“王府这么气派,不怕找不到人伺候我。”禧珍对小碗说。
“对啊!我真傻!”小碗猛点头,笑得好开心。
禧珍见小碗病后终于有了笑容,她由衷为小碗感到高兴。
之所以有这个主意,是因为那天夜里她握着小碗的手,忽然见到那奇异的画面浮现在自己眼前,她才深切地“体会”到小碗内心里的苦,也是直到那一刻,她才能感受到小碗离家多年,那思乡心切的苦楚!
不只小碗,她想,小碟和小盘子他们,应该都是一样的吧!
也因为发生了小碗那件事,她才明白自己有多么自私……
想当年她离开京城时,小碗他们跟她一般大年纪,都只是七、八岁的孩子,她自己没了额娘和阿玛,可小碗他们还有家人,这一离开家匆匆就过了十年,岂能不思念家里?
可他们为了自己,竟然从来不提想家的事。
单只这点,小碗、小碟、小杯子、小盘子四个人就不知道有多么可爱、多贴心了!而她身为他们的主子,岂能这么自私?岂能不为他们着想?
“格格,谢谢您!”小碗小碟高兴得居然哭起来。
小杯子小盘子也跟着掉泪,禧珍和春兰陪着小碗小碟,几个人边擦眼泪、边掉眼泪,主子、奴才忽然哭成一团,连冷眼旁观的奕善总管也看得心酸酸。
大伙沉浸在又哭又笑的气氛里,谁也没瞧见永琰的脸色难看。
吃过晚饭后,小碗他们高高兴地回房,要春兰帮大伙儿好好想想,这趟回家该带些什么给家人才好!
留下总管、禧珍和永琰三个人。
奕善这才发现--
气氛不对……
冷呀……
好冷呀!
“那个……奴才先回房,格格、三爷,您们二位慢聊、慢聊………呵呵!”奕善脚底抹油,准备落跑。
“奕善!”永琰叫住他。
“啊,喳……”奕善卖乖,他扯起嘴角笑嘻嘻回头。
“今夜你快马赶回京城,先回王府通报。”
“呀?”奕善指着自个儿的鼻头。“我?”
“不是你,还有谁?”永琰没表情。
“啊,说得也是,哈、哈、哈……”回过头,奕善的笑脸一垮。
就知道!好事要轮到他头上,那叫--没门儿!谁让他奕善大总管天生命苦!
奕善走后,禧珍跟着站起来。
“不准备对我解释?”他冷冷地出声。
她僵住。“解释什么?”她认真瞪着地上的青石板,仿佛那儿藏有黄金或铜板。
永琰冷笑。“怎么,不敢抬起头看我?”
禧珍马上抬头瞪着他。
永琰的脸色很臭。“你真善良、真大方,让他们放大假,六个人下乡两个人回京,等回到王府,你要如何对福晋交代?”
禧珍抿着嘴。
“说话呀!”
“你要我说什么?”她装傻。
“该说什么说什么!”他不容她打迷糊仗。
“拘束了人家十年,让他们放个假是应该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