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几句交谈,唐虚怀已经摸透了梁宛歌脑子里在想什么,还有他为何被封为贱男人的始末。
“黑盼盼不是我的女朋友,她床上躺的是个男人或是只大鸟,都不是我能管的。”唐虚怀的表情在笑,尤其看到梁宛歌突然大松口气的脸色。呵,非常的可爱,她自己一定没发现。当她搁在胸口的手无意识地拍拍心窝时,他笑意更浓。“所以,我床上躺了谁,盼盼也管不着。”
“……可是你不是对她很好?你跟她说话的口气好温柔……”
盼盼,你不要哭了,好,别哭……我听了会心疼的,我马上到,马上,等我。
我听了会心疼的……
这种温柔的语气,说他和黑盼盼没关系,她真的不相信。
“我把她当囡囡在看待,忍不住就像对小朋友说话一样,她那张骗死人不偿命的脸让我常常在帮她打针时,还会拿糖哄她别哭哩。”
不知怎地,他说得这么简略,她竟然选择信任他,是因为他脸上没有半点心虚,还是他眼神清澄的像湛蓝湖水,不带杂质?
“好了,你还有什么男朋友应该学习的观念及应尽义务,再继续开导,我洗耳恭听。”全天下最乖巧听话的学生都比不过他此时此刻的态度。
“……盼盼小姐不是你的女朋友,我还有什么好说的?说出来全变成笑话。”最后头那句只沦为嘀咕自语。
唐虚怀从阶梯站起身,拂拂西装裤,双臂朝她摊开。
“那么,现在我可以抱你上楼了吗?”
第六章
梁宛歌呆呆看着头顶那盏刺得她眼痛的灯,有点像从唐虚怀的床上眺望天花板的感觉——那天被他抱回三楼,她睁眼到天亮所看到的景象。
“我只是去替盼盼出急诊,她床上那个男人整个背烧得焦黑,她很心急,如此而已。”
唐虚怀那时是这么补充的。
事实上他不用多说,她根本就没有怀疑,所以听得漫不经心。
“我不是那种有了女朋友还会去招惹别个女人的贱男人,放心。”
她那时背对着他,听到他的安抚,她有些好笑地在心里回道:关我什么事,我放心什么?却又不得不承认,当她相信黑盼盼之于他只是个朋友,她确实觉得呼吸顺畅许多。
她讨厌她与他这种暧昧不明的关系,女人是很容易受暗示的动物,只要一些些特殊对待或是特别眼神,都会让女人陷入幻想的情境,她隐约能感觉他对她是有不同于其他人之处,但是又不愿意马上胡思乱想地编织虚无的恋爱梦,她不希望哪天听到他口中说出:“我把梁宛歌当囡囡在看待,哄她就像哄小孩子睡觉。”
那种下场很惨吧。
尤其是掏了心肺,才发现自己误会了他的意思,打击更大。
要嘛,就请干干脆脆的,直言说明他对她的捉弄是何用意,如果纯粹想吸引她的注意,那么他成功了,但如果他只是一时心血来潮,觉得有趣,那么就请滚远一点,她对这种行径十分不齿。
“放松心情,麻醉药生效后就当睡一觉补眠,等你醒过来,就会变回小美人一枚。”刺眼的灯光间,加进了唐虚怀的俊脸,他俯望她,弯着腰,双掌抚捧着她的脸。
梁宛歌躺在手术台上,等着让人切鼻划脸地料理第二次。
“……睡一觉醒来也不可能变成小美人好不好。”这么困难的要求,加诸在她身上,不如一刀划断她的脖子,让她重新投胎比较有效。
“当然行,把歪掉的硅鼻骨拿出来,再把双眼皮拆线重缝,下巴骨再削得润圆,就是小美人了。”
“……说得好像我整型前就多美似的。”她自己长什么模样,她自己最清楚,要构得着美,还有待加强。
“你丑吗?”他反问,仿佛她问的问题有多好笑。
“你瞎了吗?”她堵回去。
唐虚怀双手长指轻轻滑动,让梁宛歌有着被抚慰的舒服感觉,麻醉药开始侵蚀她的神智,她眯着眼,视线里的他逐渐变模糊。
“你记不记得你上我诊所时,我问你希望整型到什么地步,你回了我什么吗?”
梁宛歌没再回答,因为她在麻药的作用下,失去意识。
唐虚怀却没有因此闭嘴,他在她唇上轻啄,她睡着了,他也不想偷袭,所以只是淡淡刷过。
“你说,‘你觉得怎么样算美,就怎么样下刀好了’。”
他记得她说这句话时,根本就不在乎他会怎么动手,当时他就很好奇,她的反应一点也不像其他上门来求变、求美的女人,尽力告诉他哪里哪里要削小一点、哪里哪里要垫高一些、哪里哪里要割得仔细,反而全权让他处置。
她硬要他在已经觉得美的脸上再动手术,她绝对猜不到,他拿着手术刀在手术台旁发楞了多久,想从眼睛下手也不对,想料理鼻子也不对。
他找不到下刀的地方,但又一定要动手,犹豫不决的结果,当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我觉得当你踏进诊所,脸上洋溢浅淡的无所谓和无趣,抿嘴说着好像不关自己的事,心不在焉听我解释手术的过程和注意事项,那副模样……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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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梁宛歌,好久不见。”
梁宛歌站在浴室镜子前,和久违的“正常”脸孔打招呼,镜子里的脸蛋回她一个眼熟的笑容。眼皮没再一只松垮、一只浮肿,鼻梁回复原有的笔直,虽然不挺,但总比镶在脸上是歪的好,唯一有改变的地方就是她的下颚,修饰得比她天生的下巴还要漂亮,让她的轮廓变得更精致。
可见唐虚怀还是有几下真本事的。
胡乱拨拨头发,梁宛歌打开浴室门,门外坐着囡囡娇小的身影,双臂环着膝头,将自己抱成一颗小球,那双水灿的童眸直勾勾盯着她。
“囡?你坐在这里做什么?”梁宛歌蹲下身子,和囡囡保持等同的高度。
“你的脸恢复了。”
“是呀,好看吗?”
“普通。”
梁宛歌以指轻弹囡囡的额心,“小孩子嘴巴要甜一些啦。”不然怎么讨人喜欢?
囡囡抚额呼痛,撅嘴瞪她,抱着双腿的童臂收紧了些。“因为你的脸弄好了,所以你要走了,对不对?”
“应该吧,唐医师说要等上几个月再动整型手术比较好,这段时间我总不能一直住在这里呀,我有我的家人和工作要顾,骗他们说要到国外出差一个月已经是极限,再不回去就会被他们怀疑了。”所以她打算明天晚上就回家,等唐虚怀订下整型的时间,她才会再来。
“每个病好的人都会离开这里,我知道。”囡囡的神色虽然是“我懂天下无不散的宴筵这道理”,但语气很明显就是不开心。“先生说这里是医院,来来去去是很正常的……”
“可是你舍不得我,对不对?”
囡囡脸红想反驳、想否认,但违心之论就是说不出口,蠕蠕小嘴,抖动的程度像是随时随地就能“哇”地大哭。
“……你一定要走吗?不能……留下来?”良久,囡囡嗫嚅问。
“我会回来看你的,我每个星期都带你出去玩,去游乐园、去水族馆,你有没有去过动物园?”看到囡囡摇头,她接着说:“好,我们也去动物园,然后我偷偷带你去吃垃圾食物,我们一人一桶炸鸡,狂吃到饱,那天拒吃任何青菜,好不好?说不定我还可以带你到我家过夜,星期天再送你回这里,星期六晚上我们就可以躺在床上聊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