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你就惦量着办,需得我这兄弟派上用场的地方,别客气,尽管吩咐,事成后我也好赶赴回京禀报。”点头称是,元照笑得理所当然。
“这次你不是请旨回苏州省亲?”怎么还有时间蹚这浑水?
“呵……你想皇帝老爷有这么容易放人吗?”元照啧啧两声,突地伸手揽住他的肩头,压低声音道:“省亲不过是让那些官瞧的借口,堵住朝廷的闲言闲语,这事皇上也看得透彻,必不单纯,更何况扯上了皇亲国戚,办起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这才特地让我来助你一把。”
他口中所说的皇亲国戚指的正是两江总督葛昹,属镶黄旗,靠着裙带关系,虽外放为官,却与朝中某些大臣往来甚密。
再者,朝外官和京官若太过交好,很难撇去朋党之嫌,尤其当今圣上最忌朋党结伙,故特准元照暂卸职务,返乡探亲,实则在这层考量上,不得不防。
偏头一想,事情便很明白了,充份的理由说明为何他才一踏入苏州这块地,元照老早在此张臂欢迎,更明白的是,先前那图海主动登门拜访一事就绝非偶然。
“这么说,你早知我会来这儿?”他问。
“这是密旨,在圣旨未下,我可什么都不能说。至于那图海怎么知晓的……关键就在葛昹身上了。”
话不说透,意思就是要他自个儿去查个明白。张绍廷注视着那始终带笑的俊颜,眉头皱了皱,随即又舒展开来。
该说他这兄弟不顾道义,还是太过为国为君?此等重要的事竟封口不说,硬是把他给瞒在鼓底,若是早先知道,或许也不必多牺牲一条人命。
思及此,张绍廷不由得埋怨地狠狠瞪他一眼。
仿佛知晓他内心所想,元照索性笑道:“好了,你也甭怨我,这是皇上的主意,圣命难违,你就放手去查个透彻吧!”
闷哼了声,张绍廷也不想再多问下去,拔腿就要走开。
“对了……”
猛地停住步伐,张绍廷一回首,便见得元照露出一张极富兴味的笑颜,笑问道:“方才那位小姑娘是谁呀?”
一阵沉默。
“不关你的事!”
唉呀,这话儿可真伤透了身为兄弟的他的玲珑琉璃心呀!
元照状似心酸地抚了抚胸口,眼望张绍廷气得拂袖而去,唇角不由缓缓上扬,相信再过不久,这巡抚衙里就要办喜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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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污泥,早已还得一脸洁净的容颜镶嵌着一双水灵灵的水眸,苏蓉蓉直直地盯向手中的茶水,细细地小啜一口,安稳地在木椅上呆坐着。
过了好半晌,一碗茶吃尽,依旧无人。
无聊得紧,苏蓉蓉托着腮面,掩住嘴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她环顾了下四周,多宝阁上满满是书册,壁上仅有挂个字帘,充塞著书卷气息,连件多余的玉佩珍宝装饰都没有,足以看出此间屋子的主人性子为何。
可是,这里的书真是多得令人目不暇给,许多都是些难得的诗册。她起身随手翻开一本来瞧,竟还有历朝的收藏图章,显是宫里的藏物。
东瞧瞧、西看看,大眼眨眨,一双小手忍不住好奇地摸遍各处。
每摸一件东西,小嘴就溢出一声惊叹,苏蓉蓉摸得高兴,双眸只注重在书册上头,晃眼一瞥,不意见着一个眼熟的粉色东西打迭方正摆放在桌案上。
眨眨眼儿,她走近一瞧,忍不住拿起摊开,一朵朵金绣镶边的水芙蓉立刻跃于眼前。
果真是那时顺手送给他的绢帕。
仔细端详,完好无缺,可见收藏之人是有多么珍惜。苏蓉蓉欢喜地将帕子摊在手心上,凑近鼻间嗅闻,原本的脂粉香气已然淡去,却多了一种温香的气息,就和张大哥身上的味道一样。
闭上眼,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小脸微红。
她真得很高兴他还把这条不起眼的手帕留着,那日不小心当成其它的巾帕裹着陈皮放入竹篮时,以为可能就这样给丢了。
没想到,不仅留了下来,还洗得干干净净,折迭方正搁在桌案。漾起傻傻的笑容,她频频嗅着帕上好闻的气味,吐了声长气,舒适难言。
等闻够了,苏蓉蓉有些不舍地拿离鼻间,轻柔地将帕子折好,嘴里轻哼着小曲儿,浑不知张绍廷正站于她的身后,满怀柔情地瞅着她。
“甭折了,这帕子是要还给你的。”
苏蓉蓉吓了好大一跳,回身过来,对上他那深情到几乎漾得出蜜的眸子,不由得怔了怔,旋即缓缓地露出个傻笑来。
怎么办?方才的蠢样准是让他给瞧见了,虽然他笑得很柔,柔到仿佛什么事都没瞧见,那深情的模样教她彻彻底底地心折了。
呜……真是天要亡她呀!勉强撑着微笑,苏蓉蓉只觉现会儿的自己肯定笑得颇为难看,下意识地紧捏着来不及折好的帕子,冷汗直下。
“蓉儿?”张绍廷凑近身来,两眼直盯着她手里的手绢,轻问道:“帕子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不过,有些味道……”粉葱似的纤指紧紧捏住手绢,她随意胡诌几句,就怕他知晓心头的纷乱。
味道?难不成有臭味?剑眉一皱,他记得这条帕子是他亲手洗的,折腾了好半天的功夫,这才把洗得干净的帕子晾在书斋前临时搭起的小竹竿上。
有味道的话,会不会是因为他忘了加些沉香进去一块儿洗,事后听年纪稍长的丫鬟说,一般要让衣物染上特殊的香气,除去配制香料挂在罗帐上、燃木熏香,就是加入一钱的甘松和水同洗。
偏头细想,他认真地在脑里思索着,如鹰般的双眸微微眯起,顺手就要抽出她手里的手绢,惊得苏蓉蓉马上使力拽住。
“怎么?”他一脸不解。
“张大哥……你不是说这帕子是要还给我的?”怎么还和她抢?大眼眨眨,苏蓉蓉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努力和他扯着手绢。
“你说脏了,我想再拿去洗一回,等干净了就还你。”
她才没有说脏呢,只道有些味罢了!可那是非常好闻让人舒服的书卷味,对她而言,比起那些劳什子的熏香是好多了。
“手绢没脏,我只是觉得这帕子上的味道好闻极了,所……所以……”
“什么味?”他不记得自己用上了什么香料,就只放在屋子里,最多也仅是淡淡的文墨味儿。
这……总不能说和他身上的味儿一样吧!?羞红了脸,她局促不安地绞着手绢,紧咬下唇,半字都说不出口。
细长的凤目在那未脱稚气的小脸流转,好半晌,张绍廷忽地笑了。“别咬唇,我不和你争就是了。”不知她为何如此执着,他也不去探究,仅是放开手,改往她的脸庞摸去,缓缓地抚至几要洇出血丝来的唇瓣,怜惜道:“瞧你,都渗血了。”
粉靥酡红,她窘的几要发晕,耳根热烫,一颗心怦怦跳着,只有呆呆地瞅向他如黑潭般深邃的眸子,浑不知现会儿的自己身在何方。
“对了,你想同我说什么呢?”
“张大哥,你真是那位新来的巡抚大人?”
“这事岂能造假。”他浅浅一笑,眉梢却不住挂着几多说不出的感叹:“那日,我就想同你坦言,可又怕你知晓后,咱们之间就有了隔横,兴许连话都没能说清,一些心底话还能说开吗?若然如此,我是极不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