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斯依旧沉默,眉间的皱痕深刻,锁着一抹奇怪的忧郁。
“我看起来心情不好吗?”问得莫名其妙。
她一怔。“我怎么知道你心情好不好?你这个人……你、你生气和高兴都同样一个表情,我怎么会知道?”就算猜不出他的神情,她也已经感受到了,可却担心探索太深,想断就断不了了。
他抿了抿唇,把脸转向一边,看着前方街角的红绿灯。
“喂?”唉,恐怕十几拳也打不出一个闷屁。
他忽然开口:“我想……我不是很喜欢笑。”
“这一点我很清楚,用不着申明。你不爱笑就算了,连我笑不笑,你也要管,我知道你、你根本不喜欢见我笑。”突然争论到这一点,她挺起胸膛,脱口就问:“我笑起来不好看吗?我牙齿又白又整齐,眉毛弯弯的多秀气,眼睛亮晶晶不说,眼睫毛又长,笑起来扇啊扇的,都不知多亲切可爱。
“我每次出动,飞机上的阿公阿嬷常拉着我的手不放,爱我爱得要命,要我当他们的孙媳妇,要我当他们的干孙女,还要帮我介绍男朋友,就你最讨厌、最可恶,为什么不要我笑?”说得铿锵有力,咄咄逼人,忽然对着他的厚胸捶了一拳。
费斯惊奇地挑起浓眉,呆呆地挨揍。
“莉雅?”
她扬起下巴,两颊微鼓,又是被他气的。
“莉雅……莉雅……”忍不住再唤,他的嗓音天生带着魔力,幽幽的荡在她耳际。
“叫那么多声干什么?很熟吗?我说你可以叫我名字吗?”她脸微红,连耳朵都发热,不过骑楼下光线不佳,看不大出来。
他纵容着她,低低开口:“我喜欢你的笑。很喜欢。”是心痛的喜欢,矛盾的喜欢,只想把她的笑容留给自己,不让第三者分享。
他以为自己永远不可能有这样的热情,心中一旦燃起火花,就害怕野火燎原的后果,但这一次来势汹汹,似乎有某种力量推挤着他,要自己站在她面前。
大大的出乎意料之外,听了他的回答,骆莉稚软唇微张,眼眸眨也没眨地凝着他,表情教人发噱。
“你说你、你你你喜欢我笑……”
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的笑,基本上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但对站在她眼前这一个而言,那真是大新闻。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每次见面都要搞得惊天地、泣鬼神,可是她也知道,他就算喜爱一样东西,也不会轻易表现出来。
费斯开始有些不自在了,下意识地调开目光,抬手梳爬过自然卷的发。
台北初冬的夜晚,雨丝极细,他仍穿着记者会上那件简单的大翻领毛衣,头微垂着,大半的面容埋进领子里,更让人看不清。
“你在这里等多久了?”她鼓起勇气,心跳快得很不像话,感情却柔软起来。
喉中跑出几个奇怪的短音,他不说话,两手插在长裤口袋里。
骆莉雅绕到他面前,不懂他在别扭什么,仰头再问──
“你在这里等我,是不是有话要说?”
幽暗中的褐眸刷上深沉的阴郁,像要望进灵魂深处般地盯着那张秀丽脸蛋,终于,薄唇艰涩地掀动──
“他就是你男朋友吗?”
“呃?谁?”有这号人物吗?怎么没人通知她?
“刚才载你回来的男人。”他浓眉挑动,尝试化开眉峰的纠结,“你和他谈得很开心。”
适才她的笑,很轻松、很温暖、很自在,像托斯卡尼朗秋下的山色,如萦回在舌腔中的葡萄香,相他在记者会上所看到的笑容全然不同。
手掌轻握成拳,抵在唇下咳了起来,费斯忽然觉得胸腔中闷着一股气,绷得发痛。
骆莉雅怔了五秒,终于恍然大悟,不由得笑了──
“你是说张哥喔。他又不是我男朋友,他是GH台湾分公司的督导,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且人家早就名草有主了。”
见他抿着峻唇,沉静又专注地看人,她心更促,想也没想就继续说下去──
“今天记者会结束,大家闹着要去张哥家里玩,同期的几个姊妹都在,还有一些姊姊,我也就一起去了。然后……晚上又去东区的KTV唱歌,然后有人的老公、小孩、男朋友打手机来催,然后就各自解散啦,然后我和其他两个同期没人接送,又下着雨,张哥就开车送我们回家了。”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动自发,回来还会报告一天行程?
半埋进大翻领里的脸已完全露出,却还是紧盯着人,神情变得古古怪怪。
什么意思嘛?专程来这里跟她大眼瞪小眼吗?!
“要是没事,我要上去了。”她略带赌气地说,跺了跺脚,调头就要走开。
“莉雅!”他冲口而出将她唤住,静沉的音调微扬。“为什么你没人接送?你男朋友呢?”
男朋友?她困惑地拧眉。前任的男朋友在大三时就吹啦。
“今天记者会上,你说你有要好的男朋友。”那张峻脸再次闷闷地缩回大翻领中。
“我有说吗?喔……你是说那个──”她记起当时状况,不提便罢,一提就想到他的“恶行”。“谁要你在记者会上开那种恶劣的玩笑!”
“我开什么玩笑?”他挑眉。
“你……你、你故意误导媒体记者,让他们以为你在跟我求婚。”冷静、冷静,现在夜深人静,不能太张扬。她双颊又嘟了起来,眼睛好有生气。
“你不知道现在媒体多可怕吗?再加上一些无孔不入的拘仔队,他们要新闻,你给他们新闻就好了,为什么拖我下水?利用我造势?他们……他们只要抓到一点点因由,就会开始捕风捉影,会以为你真的对我有意思,把你在记者会上开的玩笑全部当真。”
“不是开玩笑。”他克制着自己不去碰触她,不能冲动地坏了一切。“我说的就是心里所想的。”
骑楼下的风细微微的,雨也细微微的,骆莉雅只觉陷进一团奇异的浑沌中,傻愣愣地望住他,呼吸却越来越急促。
“你为什么跑来我家楼下,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不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她想像中的爱情是甜蜜而浪漫的,但他的步伐太大、太快,硬是急急逼到面前,震动她的心魂,却也让她害怕疑惑。
他头发紊乱有型,深邃的眸底闪烁光芒,那种别具深意的认真神态再次浮现。
费斯往前跨出一步,骆莉雅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接着,他又跨出一步,又成功地把她逼退一步,直到她后背完全贴在墙上,无路可退。
“你、你想做什──”她仰着脸,小嘴蓦然间被他吻住。
“唔……”她逸出细微的呻吟,想扭开头,他的唇却如影随形地含住她的,然后双腕已分别被他握紧,压在墙上。
他没有拥抱她,只是将她困在墙与自己中间,专心而热烈地品尝她唇齿间的芬芳,攫取她女性的温柔,他的义大利热情在胸口燃烧,为她燃烧,几乎将他整个人化成一团火焰。
或者,她潜意识中也在等待这个吻?!
初初的惊愕沉潜了,淡淡合上眼睫,四片唇瓣湿润炽热,她在他的男性气息中逸出轻吟,然后是他的舌,要命地撩弄吸吮,她身体紧紧发颤,如果不是背贴着墙壁,双腕又被他握住,她真要站不稳脚。
不记得最后是如何结束,也不记得是谁先放过谁,两张唇虽然分开,但他的宽额仍抵着她的,鼻尖亲匿地顶触她火红的嫩颊,两人的呼吸紊乱不堪,相互交错着,喷出热烫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