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闷声地哭,不敢在这深夜时分,引起更多的侧目。
他双手环过她抖动的双肩,轻轻地拍抚。“哭吧,把心里不如意的事都哭出来吧。”
她那份伪装的坚强,彻底地崩溃在他温柔的话语里,但她还是没能放声地哭,只是不停地流泪,直到泪湿了他的衣襟,她才渐渐收住泪水。
“我从小就是个孤儿。”她眼底因为回想起以前的事而有了暂时的光彩。
他凝听着,不敢打断她想说话的念头。
“我是被丢在孤儿院门口的弃婴,从小就不知道有家庭的感觉是什么,直到我上了国中,和阿莉成了同班同学。”她吸了吸员才又继续地说:“于伯和阿莉没有嫌弃我是个孤儿,反而要阿莉常常带吃的用的给我,而我也就顺理成章时常往于伯的家里跑。
“我知道于伯和阿莉生活得也不好,但是于伯看我和阿莉这么投缘,在我国二那年,向孤儿院的院长表明愿意扶养我的意愿。
“于是我就搬进了于伯的家,虽然于伯没有正式认养我,但是只要是阿莉有的,我也绝对不会少,他待我同如亲生女儿一样……”
想到于伯的好,刚停止的泪水又迅速泛滥成灾。
陆正扬忍不住好奇心问着:“那阿莉的母亲呢?”
“在阿莉很小的时候,她妈妈就过世了;于伯为了方便照顾阿莉,以开计程车为业。”
他听着她娓娓诉说,能明白于伯在她心里重要的地位。难怪她会为了于伯去当小偷,甚至为了于伯的病不惜出卖自己。
他很想问出,她怎么学会当扒手的本领,可是在这种不对的时机下,他还是忍住好奇心,没有问出口。
“别难过,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应该庆幸,于伯早日脱离了病痛的折磨,他在天上会过得快快乐乐,也会保佑你和阿莉的。”他像安抚小孩子般,又哄又骗的。
“我只差没喊他一声爸爸而已,他其实就是我爸爸,是爸爸!你知道吗?”她双手放在他的腰侧,死命地拉紧了他下摆的衣服。
她轻轻啜泣着,忍住悲伤,这几个月于伯的病情,已让她和阿莉身心俱疲了。
于伯一发病就住进了加护病房,因为肝癌来得又凶又猛,让她们这两个小女生,毫无应变的能力。
一经检查已经是肝癌末期了,医生说他只有不到半年的生命。
当时她们能做的,只能让于伯安心度过最后的日子,并接受最好的医疗资源。她们不敢想未来,未来对于她们这个年轻的小女生而言,是太奢侈的梦。
“我明白,这些我都明白!”他轻声地说着。
“可是,我好后悔,于伯在的时候,我竟然没能喊他一声,他一定很遗憾没能在世时听到我叫他一声爸爸……”她自懊着,叫了多年的于伯,让她不好意思去改这个口,没想到所有事,都要等到来不及了,才会去想到懊悔。
“那只是称呼,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你的心意,你对于伯的孝心。”
他和她的对立在这个时候不见了,有的只是对她痛失亲人的伤悲,看她莹莹粉泪,一点都没有初见面时小男生的霸气,他对她的感觉在这一刻间又变了。
她从回忆中清醒时,感觉到他温暖的胸膛,羞赧悄悄爬上心头,她推了推离开他的怀里,却没有勇气看着他。
她除了于妃莉外,没有其他亲近的朋友,更没有向其他人吐露过心事,没想到在这最脆弱的时候,却是这个一直跟她针锋相对的人守在她身边。
“谢谢你。”忙了一整夜,天光已经微微亮起。
“别这样说。有我在,后事我会帮你和阿莉处理的。”感觉到她的羞意,在这个时机,他虽然没有任何遐念,但还是保持君子之风,轻轻地隔离了原本紧密她的身体。
第七章
天已亮,新的一天又开始,对于于伯的过世,于妃莉和陶起得才稍稍平静哀恸的情绪,接受这个事实。
陶起得没有伤心的时间,于伯的后事、阿莉未来的栖身之所,都还需要她的打理及解决。
看着阿莉还是呆滞的神情,陶起得就知道自己该振作起精神。她不能倒下去,否则软弱的阿莉该怎么办?
当一切手续都办妥时,已经过了中午,陶起得虽然一整夜没睡,但还是护着阿莉,随着陆正扬一同办完所有的事情。
“谢谢你。”陶起得对着陪着她一整夜的陆正扬有着感激的心。
他一早就帮她和阿莉买来了牛奶和面包,还替她们穿梭在医院的各层楼。
她没想到之前处处挑剔她、为难她的人,会是这样善解人意。虽然有过那一夜苦有似无的情愫,但是毕竟两人争吵时多,没想到,他竟也是为她支撑起快要倒塌半边天的人。
“应该的。”他身为人民的保母,应该替有困难的人民服务,何况她和他还有渊源,他更不可能袖手旁观。
“小陶,现在该怎么办?”于妃莉的双眼又红又肿,她不敢想象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之前她都是以医院为家,现在于伯去世了,就不能再待在医院里,但她又该往哪里去呢?
陶起得鼓起勇气,硬着头皮对着陆正扬说:“阿莉可以先暂时住你那里吗?”
陆正扬完全失去了跟她斗嘴的兴致。
“我先送你们回去,你们两个也要好好梳洗整理一番,顺便好好休息一下了。”
于妃莉这时才看清眼前这个温文俊逸的男人,好像有些面熟。
她轻声地在陶起得耳边说:
“小陶,这个男人是谁呀?我好像见过。”
于妃莉虽然话很轻,但是还是被耳尖的陆正扬听了进去。
“他叫陆正扬,是个警察。”陶起得不得不帮他们做了介绍。
“警察?”于妃莉张大了眼,一副被惊吓到的模样。
陆正扬看了于妃莉的表情,忍住想笑的冲动。虽然在这时刻不太适合,但做贼的心虚,一点都没错。
陶起得狠狠地瞪着陆正扬,警告似的要他别多嘴。
“是呀,我现在就住在他家里。”
“我是小陶的朋友。”陆正扬对着于妃莉颔首浅笑。“你别客气,就暂时先住在我家里,所有的一切我会尽力地帮助你们。”他适时地伸出友谊之手,希望遭遇父丧的两个小女生,能够勇敢地面对未来的人生。
陶起得回给他一抹感激的眼神,却怕于妃莉多问,抓起她的手就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陆正扬没再多说,以一种明白的心情看着心虚的陶起得。
反正来日方长,他不需要在这个节骨眼去拆她的台。
送陶起得和于妃莉回家后,陆正扬就赶往刑警队,处理繁重的公事。
陶起得于是先带着于妃莉来到位于二楼的房间。
坐在双人的床铺上,于妃莉羡慕地说:
“小陶,这个陆正扬的家好大好漂亮喔!”于妃莉忍不住好奇心。从一跨进陆家的大门开始,她就四处张望。
“嗯。”陶起得没劲地应了一声。
他家再大再漂亮也不关她的事呀!
“你怎么认识他的?”小陶的朋友她几乎都认识,她怎么不知道有陆正扬这号人物?
“阿莉,这件事我以后再告诉你,你现在先去好好洗个澡。”她从行李袋里翻出了一套阿莉的T恤及短裤。
于妃莉也累了,这些日子无日无夜地照顾父亲,常常有一餐没一餐的;还要神经紧绷,随时担心父亲的病情。
照顾病人,费尽心神,她受尽爸爸病痛的折磨,自己也消瘦了一大圈,她是该好好地休息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