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冬故朝巡抚、都指挥使抱拳道:
“大人,三名县令皆正面胸口中掌而亡,死前没有反抗痕迹。这意谓,真凶功夫高深,且与死者们相熟。”她取出一块包妥的破布。“我在屋内挂钩处找到一块破布,应是官袍衣角。这几天大人们都在前头大宴,不曾来过绿荫水榭。这块破布的主人,也有嫌疑了。只要一一对照,就知道嫌疑犯是谁了。”
巡抚取过破布,视线扫过镇定如常的布政使,再往东方非看去,最后停在眼前狼狈的少年身上。
“东方爵爷……您意下如何?”终于,巡抚选边站了。
都指挥使见状,连忙道:“是是,爵爷,这事您说该如何处置?”
东方非笑了两声,随意挥挥手:“就听她的吧。”
阮冬故蹲到那名工人面前,柔声问道:“大叔,是谁叫你做伪证的?”
“是……是……”那名工人不住瞟向布政使。
她盯着他,低叹道:“伪证有罪,但罪不及死,可是谋杀县令的罪,一定是死刑。大叔,你就说实话吧。”
那名工人紧张万分,浑身发抖,吞吞吐吐:
“我……我……我收了钱,罪刑会很重吗?”
“那就要看情况了。”她轻声说着,神色十分慎重:“只要其情可勉,巡抚大人不会乱加罪名在你身上的。”
那名工人看向布政使,低声道:“是布政……”瞳孔突地瞪大。
不必往后转,她就知道身后有了异变。
她听见一郎哥急声喊道:“怀真,退开!”
劲风扑背,她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怎能退呢?她一退,这大叔岂不被杀死?真凶没有共犯,那就是布政使亲手杀死三名县令。能一掌震碎心脉,那功夫绝不是常人所有。
她武艺不如怀宁,尤其当官之后,每天只练一套拳,为的只是强身健体,但无论如何,她也算练家子,好过这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工人。
转念之间,她迅捷转身面对布政使。
她运气以对,打算硬着头皮接下这一掌。蒙汗药的药效持续在发作,就算有点虚弱,也要接!一定要接!
“怀真!”凤一郎怒叫。
布政使的目标不在她,但她必须承接下来,幸亏一郎哥距离过远,来不及奔来,要不,他一定替她挡的。
掌风凌厉无比,她毫无所惧,正要接掌的刹那,眼熟的长袍映入眼帘。来人将她纳入身后,她脑中一阵空白,扑通一声,心跳竟然失控,下意识仰脸往上看--
又滑又亮的黑发……这样的黑发,她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东方非!”她惊叫。
东方非狡猾带笑,将扇柄俐落地转了个方向,对准江兴布政使。
她一怔。扇里有暗器?难怪他扇不离身,难怪布政使要送扇给他,他也看不中意,原来布政使早就料到他有暗器防身……
思及此,她立即要起身,他左手却硬是压在她的肩头上,不让她起来。
“布政使,我等这一刻很久了啊,这算不算合法杀人呢?我东方非从未亲手杀过一个人,今天你算是第一个了。你下九泉之后,可以告诉老国丈一家,现在已经不再需要你们了,你就下去作伴吧!”东方非噙笑道。
“东方非!”布政使咬牙切齿:“总有一天,你的下场也会妩比凄惨的!”
“哈哈哈,本爵爷一生之中可没有尝过什么惨滋味,有这机会倒也不错。”东方非意味深长地说道:“布政使,不管你对老国丈忠不忠心,从你成为老国丈的人马的那一刻起,你的下场就已经注定了。”
布政使闻言,立即明白一切。就算他无心报仇,打一开始,东方非就打算拔除国丈爷的一干人马,甚至,促使东方非这样做的,正是他背后那个九五至尊。
“既然都是死,自然要拖人下去了!”他杀三名县令,必死无疑。至少要拖个东方非……他眯眼瞪着那把折扇,忽地恍然大悟。
扇柄没有暗器!
布政使不浪费片刻机会,飞身上前,直击东方非。
东方非自知被发现真伪,哈哈大笑,连动也没动。刹那间,十多名随身武士已越过层层兵马,将东方非与阮冬故围住。同时,兵马之中,一抹穿着小兵服的高大身影疾飞扑前,接下布政使的一掌。
“怀宁!”阮冬故叫道。
怀宁一连滑了数步,抹去嘴角的血痕,头也不回地对她说道:“他确实内力深厚,要一击震碎心脉,简单。”换句话说,他以身试掌,算是人证了。
接着,怀宁眸露狠意,放手一搏,跟布政使缠斗起来。
东方非冷声吩咐:“你们站在这里是傻了吗?还不去帮忙?”
“爵爷,属下等奉命,以爵爷性命安全为优先,布政使功夫高强,若有疏漏,属下难以向皇上交代。”
东方非顿时怒火高涨,还不及发威,阮冬故忽地起身,要钻出层层保护之外。
他眼明手快,立即擒住她的手腕,怒斥骂道:
“你干什么你?”
“我去帮忙!布政使功夫高强,已有玉石俱焚的决心,怀宁不见得能赢。”
“他打他的,你能帮什么忙?看看你,弄成这样,都自顾不暇了,还想去帮人……你这样看我做什么?”东方非挑眉。
她眼神充满异样,忽然问道:
“东方兄,你那把扇子有暗器吗?”
“没有。”东方非答得也干脆:“我长年带在身上,也不过是附庸风雅而已。”他对她,从不隐瞒。
“顺道骗些城府过深的人,对吧?难道你不怕布政使识穿吗?”
“哈哈,识穿就识穿,那又如何?”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人生不就是一场赌局吗?赌输认赔,天经地义。
阮冬故叹了一口气,忽然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解开他的力道。
“你做什么你!”他要再抓住她,她却十分灵巧地避开。
“东方兄多次救我,我惦记在心,但你这次冒死救我,我……真的吓到了……”吓到心跳遽增,难以负荷。她柔声道:“你放心,我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完,绝不会轻易赴死的。”
冒死救她?他有这么好心?他只是……只是……
见她钻出武士的保护之外,他怒极喊道:“青衣!”
青色的身影由高处飘然落下,加入激烈的决斗。
阮冬故自知武艺远不及他们,东张西望,奔到假山面前,大喝一声,轰隆隆的巨响,她扛起整座假山。
没有见过她神力的,个个面露惊惧,地方官员吓得连连退步,一干兵马略微散乱地退出范围。
大内高手也护着东方非避开危险。
“怀宁!”阮冬故大叫,随即用尽力道击出假山。
怀宁与她默契极好,他轻跃到空中,在众人惊叫声中,旋身踢--他愣了愣!假山?他那个力大无穷的义妹兼师姐到底吃了几碗饭?
他硬着头皮,借力使力踢出假山。布政使迅速退后,运掌痛击冰冷的石山。
刹那间,石灰模糊了众人的视线,碎石四散,击中了好几名士兵。
“再来!”她再叫。
还来?他宁愿连战高手七天七夜,也不想再接她的力道。他跟布政使决斗仗的是功夫深浅,要接她的力道,却得小心万分,以免无故断骨!
在众人的惊慌失色中,种植在假山旁的百年老树被她连根拔起,地面隐隐震动,她扛着百年老树,运气击向怀宁。
地上的兵马吓得魂不附体,早巳一哄而散。
怀宁差点闪避不及,还是青衣借力,与他同时将老树踢向布政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