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不能这么说,所以她只是微笑,希望表现得够神秘。
他们一抵达樊家大宅的前廊阶梯,亚瑟便请人去通知马车。几分钟后,艾琳看到马车从一长排等在街上的车队绕出来。马车一到阶梯下方,亚瑟就扶她上车。
他也跟着她轻跳上车,厚重的黑色披风在他身后扬起,有如黑夜中被追捕的扬翼小鸟。
他关上门,坐在她对面的位子上。她突然发现这是她第一次单独和他坐在马车里。
“真受够了这些无聊的化装舞会。”亚瑟解开面具丢到”旁。“我看不出这样乔装打扮有什么吸引力,除非有人想犯罪。”
“我敢说今晚樊家的舞会里的确发生了一些罪行。”她回嘴。
“啊,对,的确。”他斜倚在座位一角,嘴角开心地微扬。“我猜大部分都和某种非法私通有关。”
“嗯。”
他充满危险的双眼凝视着她。“我希望你没有遇上不名誉的事吧?玛格的工作就是确保你不会引起错误人士的注意,但显然她并未用心,若有任何男人做出不合礼仪的行为——”
“没有,爵爷。”她快速回答。“没有那种麻烦,但我的确遇见你的一位老朋友。”
“谁?”
“茱莲,现在是彭夫人了。”
他脸一沉。“她今晚也来了?而且去找你?她没有让你难堪吧?”
“没有。但这次见面,应该算是颇为有趣的。”
他的手指在门边弹动。“为何我有种感觉,我不会喜欢你将要出口诉我的事?!”
“其实没那么可怕。”她保证。“但是,我想你一开始的反应也许会有些,呃,负面。”
“我想你该死的说对了。”他笑得恐怖而期待。“但你还是想让我改变心意,对吧?”
“在我看来,若你能尽力做出正面回应,对大家都有好处。”
“说吧。”他埋怨道。
“我想我最好从头道来。”
“现在我绝对确定我会有负面反应。”
她假装没听到。“爵爷,你是否知道,茱莲及若南的家庭都断绝了他们的金钱来源?”
他扬起眉。“我听过有关的谣言,是的。我确定这只是暂时的情况。彭老先生及葛老先生迟早都会想通的。”
“茱莲起先也这么想,但她对这个可能性已不抱信心,显然若南也是。他们确信双方家长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们。茱莲十分担心。”
“是吗?”他的口气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茱莲的感觉。
“她母亲给了她一点钱,但并不够维持生活。财务危机的威胁逼使若南转向赌场。”
“是,我知道。我敢说,他很快就会发现在赌场更容易输掉所剩无几的钱。”
“你知道若南想在牌桌上试手气的事?”
“那不是什么秘密。”
他当然知道情况,她不快地想,如同他也知道伊毕一直在挪用家用公款。一定要全盘掌握周遭世界的一切状况正是亚瑟的做法。
她决定换个方法。“茱莲非常害怕。”
他转过头,用凶恶的侧脸对着她。他看着窗外,仿佛厌烦这场谈话,并发现街上出现非常有趣的景象。灯光刻画出他的颧骨及下巴的线条,但表情却掩在阴影中。
“我一点也不讶异。”他说。
她再次想起曾听过某个谣言提到茱莲对亚瑟的感觉。据说她很怕他。
看着他侧开的脸,她突然非常确定他知道他的未婚妻很怕他。
他知道茱莲对他的观感,她并不讶异,但想到他也许会把年轻蠢女孩的恐怖想像信以为真、甚至因此而情绪低落,她却非常震惊。
“据我了解,茱莲是娇生惯养、备受保护的女孩。”她很快地说。“年轻又缺乏涉世经验,会使年轻女孩产生偏激的想像及恐惧。”
他回头看她。“不像你,对吧?”他嘲讽地问。
她拿着面具的手挥了挥。“想开店做生意的女人负担不起过度讲究的敏感。”
他的嘴角闪过一丝笑意,点点头,显得非常认真。
“的确,太过纤细敏感会影响利益得失。”他定定地看着她。“我几年前就学到教训。之后,我就绝不让情感左右生意上的决定。”
这不是好预兆,她想。他对财务及投资有种超自然的传奇直觉,所以早猜到她想请他帮的忙牵涉到金钱。他正明白地警告她,可以不必费力了。
但她还是决定勇往直前,利用可能动摇他的工具:逻辑及责任感。
“爵爷,我就直接切入重点。”她说。“茱莲今晚来找我帮忙。”
他微眯起双眼。“别说她胆敢向你要钱?”
“不。”她快速回答,很高兴能立刻否定这件事。
他的表情柔和了些。“这让我松了口气。有一下子,我以为她想说服你借她钱,尽管我实在想不透她为何会认为你会愿意帮她。”
“她并不想借钱。”艾琳小心翼翼地说。“至少没有直说。但你该记得你曾散布谣言,说你进城是想组一个投资财团。”
“那又如何?”
艾琳挺起肩。“茱莲拜托我请求你,在财团里保留一股给若南。”
有一下子,亚瑟就只看着她,仿佛她刚说的是某种外国话。
接着他往前靠,手肘支在膝盖上。
“我必须说,你这个玩笑实在很怪异,罗小姐。”他说。
她搜寻他的双眼,知道她所看到的目光只是不耐,而非愤怒,两者之间有些差异。对亚瑟,她非常确定只有后者的反应才真正危险,前者则可以用逻辑对付。
“请不要吓我,爵爷。”她冷静地说。“我只希望你听我说完。”
“还有更多废话?”
“我了解以目前的情况,这个要求太过分,但我觉得帮茱莲这个忙,对你是个好建议。”
他冷笑一声。“但你该记得我目前并没有要组织财团。”
“对,但你时常在组财团,我们彼此明白你迟早会开始计划另一次财务投资。你可以让若南在下一次计划中参加。”
“就算彭若南有资金购买股份,我也想不出什么合于逻辑的理由要邀他入股,更何况,你自己也说他并没有钱。”
“他购买股份的资金是另一个问题,我们稍后会讨论到。”
“我们真的会吗?”
“你又想恫吓我了吗,爵爷?若是,那并没有用。”
“也许我该再努力些。”
她非常努力要自己保持耐性。“我正想向你解释,为何你该考虑让若南成为你下个投资公司的一员。”
“我等不及要听了。”
“原因是,”她往下说,决意要说完理由。“若从特定观点来衡量这件事情,别人可能会认为,茱莲及若南陷入目前极端不幸的财务窘境,全都是因为你。”
“该死,女人,你是说他们两人私奔都要怪我吗?”
她挺起肩。“从某个角度来说,是的。”
他再度低声诅咒,往后坐。“告诉我,罗小姐,茱莲认为躺到我的床上比死亡更可怕,而决定不得不和另一个男人趁夜逃跑,你觉得全是我的错吗?”
“当然不是。”他的结论使她震惊。“我只是说这个结果你有部分责任,因为那晚你可以去追茱莲及若南以阻止他们。而且,只要你去追,我相信一定可以在茱莲的名声受损前赶上他们。”
“你没有听到完整的故事,那晚风雨交加,”他提醒她。“只有疯子才会冒那种险。”
“或为爱疯狂的人。”她微笑着纠正他。“我听过数个版本的故事,爵爷,我必须说你并不符合其中的叙述。若你曾热烈爱上茱莲,你一定会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