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承欢已经把人带到北方大院,喜鹊也过去打理了。”川宁颊削目冷,一见他归来,笑意才爬上了眼。
“我知道了,这几天府里可有什么事?”
“没有,清王爷没再上门拜访。”
“今晚会有一队兵马入驻府里,你安排一下。”淳于御轻拍着他的肩。
“是。”没先回主屋,他反倒是顺着庭院小径来到北方大院。
因为他不喜人近身,所以府里下人向来不多,以喜鹊和川宁最得他的信任,其余人手皆由两人挑选,上上下下不超过十人。
但是如今状况非比寻常,他才会特地安插一队兵马入驻,以保护君什善。毕竟海贼一事逐渐明朗,赵立要出手,应该就在这几日,他非得小心防范不可。
侯爷府围墙高耸,北方大院更有白桦树和假山为屏障,将她安置在此,隐密性够,且离主屋和前厅远,赵立不易发现她的存在。
“她怎么可能是姑娘家?”淳于御转过长廊,便听到自己随侍的鬼叫声。
“废话,她不是姑娘家,难不成会是个男人?”
“他是啊,要不然他怎么可能端得起五十斤重的浴桶?”他相信自己的眼睛,尽管他也曾对君什善有诸多疑惑,但当对方端起浴桶那一瞬间,他完完全全相信君什善是个男人没错。
“难道就没有力气大的姑娘家?”喜鹊哼了声,像是在嘲笑他见识少。懒得理他,正要往外走,就见主子从长廊一端走来。“侯爷。”
“她醒了吗?”淳于御问。
“人已经醒了,不过喜鹊说他的衣袍太破旧,身上带着海味,所以就带他到后头的浴池沐浴,还说要回房拿一些她的旧衣裳给他……这像话吗?”曲承欢小声地说,打死不承认自己是打小报告。
是说,喜鹊实在是太不懂男人心了,先被侯爷带进房侍寝,再被当成姑娘家穿女装,这要君什善怎么面对自己?
淳于御微扬起眉,看向喜鹊的目光极为赞赏。“安排得很好。”喜鹊心细,不需要太多吩咐,她便会将事情打理妥当。
“咦?”曲承欢傻眼极了,反观喜鹊很骄傲地睨他一眼。
“侯爷,暂时让君姑娘委屈一下,穿我的旧衣裳,改明儿个再找个师傅到府里替她裁制几件新衣。”她说着。
“好。”喜鹊点点头,穿过长廊旁的小径而去。
淳于御打算绕到后头的温泉,却瞥见自己的随侍还大张着嘴。
“闭上你的嘴。”横睨他一眼,便快步往前走。
“侯爷,这会不会太夸张了一点?君什善中箭后,你跟我说,她身形太瘦,所以箭是穿衣而过,并没有穿过她的身体,人才没有大碍,我勉强信了,可现在你这话,是指她真的是姑娘家……但她明明端起五十斤重的浴桶,她怎么可能会是个姑娘家?!”她那么瘦小,是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说到底,不想承认自己输给一个姑娘家。五十斤,他当然也端得起,可他没办法像君什善端得那么轻松!
淳于御没睬他,迳自转进通往浴池的小径。
浴池位在北方院落后方,是座天然的温泉,所以之前的屋主挖开池,差工人打造出浴池,再盖成浴房。
第8章(1)
远远的,他便听到她轻哑的歌声,一如天竺山上所听到的,唯一不同的是,她上回唱的小曲极为轻快,但这回的曲调极为哀恻,就连那词意也令人鼻酸。
“沉入海底,化为腐泥,葬在山脊,落叶覆迹……三生轮回得君惜……妾心哀戚,路不返兮,盼君寻觅,引路归兮……化为君影永不离。”那唱词教他的心头一颤,没来由地痛着。
她娓娓吟唱,声声凄人肝脾、揪人心神,助,他忍不住脱口道:“君什善。”一遍遍重复唱着,让人感到绝望而无瞬地安静无声。
君什善僵在浴池内,双手捧着的水缓缓滴落,直到听见脚步声音停在门外,她想也没想地缩起身子,急喊道:“不准进来。”她东看西看,瞧见喜鹊留了块布巾给她,赶紧手脚并用地爬上岸,七手八脚地把自己包起来。
站在门外的淳于御微扬起眉,正要动手推开门时,喜鹊却走到他身后,急声阻止,“姑娘家沐浴,侯爷岂能进入?”说着,已经闪身挡在他面前。
“我跟她……”
“未论及婚嫁,饶是有海誓山盟,侯爷还是不得逾矩。”喜鹊态度强硬。“请侯爷回院落等候。”淳于御眯眼瞪着她,和她从小一道长大,他熟知她的个性绝不会退让,只能气恼地先行离去。
待他离去,喜鹊才踏进浴房,瞧见君什善裹着布巾躲在角落,不禁微愕。
她听承欢说得绘声绘影,好像两人早已生米煮成熟饭,然照眼前的样子,君什善似乎怕着侯爷,难不成侯爷……用强的?
忖着,她回头看去,决定晚一点再找主子问清楚。而眼前——“君姑娘,我带来一些我的旧衣物,请你将就点穿。”她软声着说,脸上扬着温柔的笑。
君什善怯生生地看着她。从刚才她和淳于御的对话,感觉得出他似乎颇敬重这位叫喜鹊的姑娘,她到底是淳于御的谁呢?
当她来到侯爷府时,还没对这座恢弘的宅邸发出惊叹,就先被喜鹊的当家主母气势给震慑得心中一凛。
那感觉很难形容,总觉得喜鹊的出现,好像抹灭了她心底模糊的渴望,让她无端端地惆怅,才会唱起太婆之歌。
“不用了,我穿我的旧衣裳就好,明天我就要回山上了。”她闷声道。喜鹊应该是他很重要的人,甚至是他的妾吧……这想法让她觉得不舒服,但又忍不住暗骂自己得寸进尺,人家待她有礼,她却这么失礼。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你今天既然在侯爷府里,就是主子的客人……啊,这样说来,要你穿我的旧衣裳,确实是太失礼了,难怪你不要……”说着,喜鹊难过地垂下脸,甚至默默地往回走。
“等等,不是这样的,而是我习惯了自己的衣裳,总之谢谢你。”君什善心急的起身阻止她。
背对她的喜鹊勾起得逞的笑,回头已经换上另一张脸,抱歉地看着她。“真的很抱歉,竟要你穿我的旧衣裳……”
“不不不,一点都不需要抱歉,这衣裳比我的好上太多,我很喜欢。”君什善赶忙拿起她的衣裳,发现这衣料轻飘飘的,直教她不知道要怎么穿。
“来,我帮你着衣。”喜鹊笑吟吟地接过衣裳,取出包在衣裳里的贴身衣物。
“咱们身形差不多,尺寸应该合的,这抹胸和底裤是新的,我还没穿过,我……”她话还没说完,君什善已经小脸微红地接过手。“这个我自己穿。”她还没有富贵得连贴身衣物都要假手他人。
喜鹊笑睇着她,却见她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立刻意会地背过身去,整理着手上的衣裳,故意说着话,让她保持轻松。
“对了,你比较喜欢桃红色,还是湖水绿?”
“都好。”君什善趁这当头赶紧穿上贴身衣物。
“你喜欢什么颜色呢?”
“我喜欢深一点的颜色。”
“为什么?”
“因为比较不会弄脏。”她可以穿得比较久,而且也比较看不出来破旧。
“喔。”喜鹊轻点着头,猜想她已穿妥贴身衣物便回头,替她套上了衣裳和长裙。“等明天睡醒时,我再帮你挽发。”君什善垂着脸,由着她在身前替她系衣绳,其间,她可以闻到喜鹊身上好闻的气味,带着些许甜香,就像她以往在街上摆摊时,从那些姑娘家身上嗅到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