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淡的睇睨,白云合的神情看不出情绪,下一瞬,白衣红衫的两人已消失在屋脊,跃向遥远天际。
“你不追?”宇文琅玡问着呆立凝望他俩离去方向的风裳衣。
“白云若不想让人追上,谁也无法近身。”风裳衣发觉自己仍抓牢宇文琅玡的手,莞尔轻笑地将掌心的那只手给移到嘴边,吃起豆腐。“我好像突然放下心头很沉重的担子,连我向来认为理所当然的一切也看得明明白白。你发现没?事实上,我一直在寻找的是让自己心安的藉口,而不是我自以为的爱恋……”
因为他一开口唤出的名字,是令他深深内疚的红豆,而非白云。
而十数年来他在追寻的,不是白云,而是一双没有恐惧的专注眼神……
宇文琅玡皱起眉,全然听不懂风裳衣的话。
“还好,我错得不离谱。”
“你究竟在说什么?”
“没什么,咱们走吧。”
风裳衣挽着宇文琅玡的手臂,蓦然发现宇文琅玡身后冒出另一颗脑袋瓜,伸手勾住宇文琅玡另只臂膀。
“喂!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家伙?!”竟然与他共享宇文弟弟?!
对方压根不理会风裳衣的嚷嚷,迳自喊着:“大少爷?!是您?”
宇文琅玡怔仲,那声熟悉的呼唤——是宇文家的管事,李田!
大事不妙!他怎么忘却汴京是宇文府邸的地盘,全府里上上下下往来西街就像逛自家厨房一样,抛绣球招亲此等趣事,宇文府邸的奴仆怎可能下参上一脚?!
“风裳衣,闪人!”先前是风裳衣带头跑,这回惊慌失措的人换成了宇文琅玡。
风裳衣全然身处于状况之外,傻呼呼地任宇文琅玡揪着他跑。
“站住!快抓住大少爷!”李田一声令下,宇文府邸“四大长老”——帐房张伯,柴房林伯,厨房萧伯,门房周伯,年岁加起来将近三百的老古董蜂拥而上,由四处方位包抄宇文琅玡,八只“枯爪”缠上宇文琅玡的手脚。
宇文琅玡试图甩开,只换来四老的痛哭,哀号着大伙从小看顾宇文琅玡长大,如今却换来宇文琅玡毫无人性的“恶意遗弃”及“拳脚相向”,在大街上演出难堪的戏码。
宇文琅玡无力挣扎,也怕挣扎时会碰坏四大长老的老骨头,不消片刻,他与风裳衣被五花大绑,送回宇文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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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总算还知道要回家。我还当下回让您宇文大少爷回来的必要因素是我这做爹的归天之日咧。”
浑厚有力又酸溜溜的调侃,出自坐在厅堂主位的壮硕男人。
“老爷,孩子回来就好,您别净说些不吉祥的话。快将大少爷松绑。”他身畔清秀温婉的夫人担任起和事佬,“琅玡,你什么时候回汴京的?怎么不先回家一趟?”
“受大师兄所托,为他办些正事。”
“办正事办到自家门口,就不能抽空跨进门槛,问候我这做爹的与二娘吗?”宇文青翰拍桌而立。
夫人再次出声,安抚地拦下他。“您别在孩子一回来就大呼小叫,琅玡不回家怪谁?不就是您吓的吗?”
宇文青翰瞄了夫人一眼,气势瞬间消减,尴尬的清清喉头。“这回打算在家里待多久?”他问儿子。
“办完正事和杂事就走。”
“走?不留在自家走哪去?你的玩心也该收拾收拾,家里的事业及你的婚事也要有所担当!”
“这就是我要回来处理的‘杂事’。”反正横竖都得解决,干脆痛痛快快摆明了讲:“我要解除婚约。”
全室静默,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
平地一声巨雷响,来自于宇文青翰。“你在胡说什么?!解除婚约?!我是不是听错了?!”
“没错,我,要解除婚约。”
“柔儿等了你二十年!你这天杀没良心的不肖子外加负心汉,竟然只留下一句解除婚约就想撇干净?!你敢说,你老爹还不敢向柳家开口咧!”宇文青翰暴怒地狂吠。
“琅玡……”宇文夫人也面露难色,“你别开这种玩笑。”
“我若娶了柳家小姐才是天大的玩笑。”宇文琅玡淡然似水。
“什么叫天大的玩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婚事在二十年前订了下来,柔儿就笃定是宇文家的媳妇儿。”宇文青翰顿了顿,突然明了地睁大眼。“你在外头认识了别的姑娘?”
“没有。”
“若真没有,何必此时才反对婚事?”
“寄回来的家书上我一直强调这件事。”
“你以为光用几个字就想打消婚事?没这么容易!你今天最好给我个满意的答覆,否则我要你踏得进宇文府,出不来!”宇文青翰连威胁的语气也全数用上。
宇文琅玡拒绝再与爹亲说理,向风裳衣挑挑眉。“轮你开口。”
众人总算发觉有个陌生人坐在桌沿,喝茶吃糕饼。
“你又是谁?”宇文青翰问。他不记得琅玡的师兄弟中有这般好看的人。
风裳衣拍去右手糕饼屑,“这糕饼真好吃,不甜不腻,入口即化,是哪里的厨子手艺?”
“你也喜欢呀?他可是我不辞千里请回来的‘膳缘舫’的厨子,喜欢就多吃点。”宇文青翰一听到有人称赞自家厨子,忍不住咧笑地为风裳衣介缙。“还有荷叶新口味,你一定得尝尝——”
“是吗?那我非试试不可。”风裳衣正准备接过宇文青翰递上的墨绿点心,却见宇文青翰突地静止不动。
紧接着,第二道雷响起。“不对不对!我怎么跟你聊起糕点?!你到底是谁?”
风裳衣抬起头,以眼神询问宇文琅玡:我可以直接刺激你家老爹吗?
宇文琅玡更不孝,立刻很有兴致的挑起双眉:请便!
“在下风裳衣。我想……让宇文弟弟拥有退婚念头的始作俑者,少不了我
一份。请多指教——”他客气地伸出手。
宇文老爹习惯了江湖礼节,不由自主握住风裳衣友善的手。“久仰久仰,别客气,将这里当成自个儿家——”宇文老爹脸色一青,猛然甩开手,他干啥对这小子如此礼遇?“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凭什么支使琅玡解除婚约。”
“因为他不解除婚约,我们就无法共结连理。”风裳衣说得理所当然。
这会儿的沉寂拖得更长更久,宇文老爹仿佛痴呆了,眼嘴皆圆圆微张,陷入无底深渊。
“他呆了。”风裳衣笑着看向宇文琅玡,“我应该婉转点。”
“等会儿清醒会更麻烦。”宇文琅玡已能想像老爹火力全开时的吵闹。
“放心吧,我接招。”风裳衣笑笑看着温柔的宇文夫人。“二娘,你不介意我在厅里吻你儿子吧?”
“胡说什么?!”宇文琅玡皱眉,通红的耳根子泄漏他的难为情。
宇文夫人如梦初醒,“请、请便,别、别客气。”这样的答覆好似怪怪的?
“二娘同意罗,快点把握时间,宇文老爹醒来就没机会了。来嘛——”风裳衣缠着宇文琅玡袖角,一寸寸将他拖到自个儿面前,火辣辣的吻便覆了上一刚。
“分——开——快给我分开!”第三道狂雷在大厅炸开,宇文青翰一手揪住一颗脑袋,死命不让色狼占了宝贝儿子的便宜!
真可惜,再多吻一会儿,他就能成功进占宇文弟弟的城池。风裳衣收拾遗憾,再度迎向盛怒的宇文老爹。
“李田,李田!”宇文青翰急唤管事。
“是,老爷有何吩咐?”
“立刻将汴京城的大夫全请到府里来!”